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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说:“也有可能空气中的氧气正在逐渐减少。”
男人说:“是的。
不排除这个可能。”
女孩说:“我更愿意相信这个地球上有个我们没有发现的地方有很多绿色的植物。”
男人点点头:“我们总能找到的,只要那样的地方存在。”
男孩被抱上了推车,他们拖着疲惫的步伐开始继续前进,有几顿没吃了,他们不记得了,走了几天了,他们也记不清,也许是三天,也许是四天,也许是六天,这几天时间,他们一直走,男孩靠着凉水坚持着,他的烧一会退下去,一会又升上来。
除了喝水,他们什么也做不了,他们在这群山之下,宛如巨龙的公路之上,就像蚂蚁一样渺小,风沙、饥饿、劳累,病痛,每一样都在折磨着他们,然而他们的双腿一刻不停地走向他们心目中那个小镇,那个也许可以给他们带来补给的地方。
男人的伤势越来越严重,他的身上开始散发出阵阵臭味,那是肌肉腐烂的味道,他的伤口因为没有好好休养越发得严重了,他的皮肤紧贴着骨骼,他的肌肉已经看不出分毫,他瘦弱地就像那些被大火灼烧过的枯枝那样,摇摇欲坠,因为他的癌症,导致他的躯体比两个孩子更加瘦骨嶙峋,他觉得渐渐走不动了。
他们的眼前还是一望无尽的残破的公路,连过路的车辆和行人都没有。
男人双手支撑在推车上,他已经站不住了,他看到公路西边的开阔地上,有一个笼罩在白色雾气中的若隐若现的小镇。
他分不清楚,那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的。
他感到浑身的筋脉就像忽然挣断了一般,一阵剧痛将他所有的思绪撕裂。
他倒了下去。
女孩看着父亲倒了下去,她知道她必将面临这一天,可是她没有料到这一天来得这样迅疾,就像刚才的沙尘暴那样,女孩往父亲的嘴里滴了几滴水,可是他一滴都喝不进去,他形如枯槁,整副躯干就像被蒸干了一般,女孩嚎啕大哭,她捧起父亲的脸,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
男孩挣扎着从推车里爬了出来,推车倒了,东西散落一地,男孩趴在地上,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了下来。
他从来没有见过父亲用这样的姿态倒下过,就好像一棵大树被连根拔起了。
男人微微醒转,却大口吐血,他怎么都刹不住那些争先恐后往外冒的血泡泡,他说不出话来,用手牢牢握住女孩的手,他猛烈地咳嗽,仿佛他躯干内所有的鲜血都将从他的口中流尽。
他万分痛苦,口齿不清。
女孩不停给他抚摸着脊背,就像抚在刺手的岩石上,男人低低地说:“让我看着你们能够向前走。
让我看着你们离开。”
男人没有给女孩施加压力,他只是用尽力气握着她的手,仿佛要将他所有的生命和力量都传递给她,女孩用力点头,她一次次用手擦干眼泪,试图记住父亲的容颜。
男人摸出了全家福,递给女孩:“记住我们从前的样子。
永远不要忘记努力做一个好人。”
女孩咬着牙关,喉咙底下发出压抑的呜咽声,她的世界壁垒就在这一刻瓦解着。
男孩一声声恳求着:“爸爸,求你不要离开我们,求你了。
求你!
爸爸!”
他将爸爸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感受他的温度。
男人摸着他的脸,他似乎还有很多很多话没有说完,他的时间不够多,可是他又觉得该说的,他从前都说过了,只要孩子们记得。
男人对着女孩说:“希望,你附耳过来,爸爸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得保证不能告诉任何人。”
女孩将爸爸的上半身扶起来靠在自己的胸膛,她将耳朵悄悄贴了过去。
男孩紧紧盯着爸爸的嘴唇,可是他看不真切,更听不清楚。
男人说完之后,女孩显得很平静,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扶着父亲,靠在一辆残破的汽车边上。
男人不动了,但是他的眼睛还睁着。
眼里已经没有了光,就像一盏熄灭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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