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从絮龙瞳森森,不满相重镜将他当桌子垫,有心想炸一炸鳞将那纸给扎出一堆窟窿来——但他也只是想一想。
恶龙很温顺地抬起龙脑袋在相重镜腰上缠了一圈,从后背处爬上来,脑袋枕在相重镜的颈窝。
龙尾本来和相重镜的双腿并挨着垂在悬崖边上,无意识地用龙尾尖尖勾住相重镜的脚踝,还缠了一圈。
相重镜被缠习惯了,有些发痒地动了动脚,含糊道:“你别把我拽下去。”
顾从絮枕在他颈窝,沉声道:“不会。”
相重镜胡乱应了一声,开始抬笔去在纸上画东西。
顾从絮耐心看了一会,道:“你在做什么?”
相重镜心不在焉道:“我打算按照那寺庙的布局设个法阵,唔,你帮我看看那寺庙南边有什么?有树吗?”
“有。”
顾从絮回答,“设法阵?难道不该想法子破开那禁制吗?”
相重镜随口道:“那样太麻烦了,还不如我重新做一个将那寺庙全都炸了方便。”
顾从絮:“……”
顾从絮的尾巴尖有些松了,他沉默好一会,才道:“炸了?”
相重镜以为他没听懂,边蘸墨汁边尽量让恶龙能理解的话来解释:“法阵极其繁琐,每一笔的误差都能做出来全然不同的效用,解阵法更是麻烦。
晋楚龄对阵法天赋极高,我也懒得去费心思解他做出来的东西,还不如自己设个比那禁制更强悍的,到时那小禁制被生生压碎,不是更好破?”
顾从絮:“……”
千年前在三毒秘境中,顾从絮从未见到主人研究任何法阵,他总是坐在枯树上,要么饮酒要么看书,从不会这样随手就能设出来这等令人震惊的阵法。
顾从絮这个时候才彻底意识到,千年前的自己只不过是陪伴主人短短几十年。
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自己根本没了解清楚过。
相重镜是残魂不全转世,和寻常轮回之人并不相同。
他的神魂带着记忆,和上一世全然一样,只是多出了一段自小长大的记忆罢了。
相重镜和主人之间那些曾让顾从絮前期崩溃至极的异常,或许只是顾从絮的错觉。
他的主人,本就该是这等惊才绝艳,张扬如火的人,自己只是恰巧在他最心若死灰的时候遇见了他。
顾从絮思绪辗转间,相重镜已经修改数次,将那让人眼花缭乱的阵法完成最后一笔。
顾从絮猛地回过神:“这就好了?”
做个全新的阵法不该很耗时间心神吗?
为何相重镜看起来那么轻松?
“嗯。”
相重镜将纸随意弹了弹,眯着眼睛检查了下,道,“差不多了,走吧。”
顾从絮一愣,没懂相重镜的意思:“去哪儿?”
相重镜手指轻轻一指下方的寺庙:“去将那寺庙夷为平地。”
顾从絮:“……”
半山腰下的寺庙中。
晋楚龄坐在墙头上,上半身是人身,但从腰腹以下却是蛇尾模样,他居高临下竖瞳阴鸷地看着枯坐在树下的宿蚕声,冷笑道:“低等的蝼蚁,竟然这么轻易入魔,看来三界首尊也不过如此。”
宿蚕声满头墨发已然灰白了大半,他坐在石椅上,神色漠然地盯着虚空,并不为晋楚龄的挑衅有丝毫波澜。
晋楚龄对待其他人耐心总是很缺,他只说了一句没等到回答,立刻不耐烦地从墙头跃下,蛇尾化为双腿足尖点地,衣衫翻飞落到宿蚕声面前,那张妖修绝美的脸上却被愤恨的狰狞毁了所有美感。
“若是让相哥哥知道是我救了你这个废物,他肯定更不会原谅我了。”
晋楚龄森森道,“你当时为何不直接自戕在送葬阁,躺在棺材中还省得挪地了。”
他这般咄咄逼人,心如死灰的宿蚕声终于抬眸,古井无波地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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