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了眨眼睛,玉倾雪微微的笑了。
玉倾雪的身后还背着她的双刀,这两柄刀和她的身量比起来其实算是太过巨大了,不过玉倾雪负重前行,却因为多年的习惯使然,故而也并不觉吃力。
她倚靠在一棵古树旁边,伸手接住树上掉落下来的第一颗露珠。
“朱颜阁的粉,品质从来都是这么细腻呢。”
无花退到了玉倾雪身侧,对她伸出一根手指。
那根手指上沾着的,正是方才他和薛笑人打斗的时候,从薛笑人的脸上刮下来的粉。
玉倾雪伸出手要去碰无花被染白了的那根手指,可是无花怎么可能会让他的小姑娘沾染旁人的东西?在玉倾雪的手指探过来之前,无花退开了些许,转而将那一抹白色蹭在了树干上。
没有理会薛笑人有些僵的面色,玉倾雪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无花,接着嘲笑道:“无花哥哥做什么懂这么多?就连这种女儿家的事情都懂?”
直到这是这姑娘故意作怪,无花也只是好脾气的笑了笑,并不提某只小喵那时候非要捉弄他,让他穿着一身袈裟“洗劫”
了大半个胭脂铺子的旧事。
看着玉倾雪那张干净明艳,只是偶尔在某些特定场合才会抿一口胭脂,再用残余的胭脂描一下眼尾的脸,无花竟有些无端生出一种近似于遗憾的情感来——别的女子眉目浅淡,要用青黛勾勒描摹,所以才有了“画眉”
这等闺房之乐,可惜他家小姑娘那一双眉眼皆是精致至极,无需多余涂抹便占尽天地之间的好颜色,若是非要再加勾勒描摹,反倒是画蛇添足了。
无花和玉倾雪的话看似在闲聊,可实际上却是点出了薛笑人的破绽。
寻常疯子若是涂脂抹粉,最多也不过是从墙壁上刮下来一层抹在脸上,这用寻常人家的姑娘都用不起的朱颜阁的香粉覆面,岂是真的疯癫之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再者说来,薛家庄地处江南,距离此地虽然不远,但是一个疯子焉能避开薛家庄的守卫,如此准确找到这里来?
薛笑人没想到自己的破绽居然出在一个小小香粉上,他倏忽一惊,不过却也并没有太过慌乱。
他方才已经和无花交过手,可以推测此人的武功和自己大概尚有一线之差。
而他近年已经四十余岁,这青年不过二十余岁,他们之间隔了二十多年的光景,却差了万千经验。
那一线之差已经是艰险,这二十多年的经验之别,更是足矣划开他们的生死。
薛笑人胸有成竹。
无花是一个很轻易就让人信服,却也很容易勾动人的火气的男人。
或许是他表现得一直太过清明,带着一种和俗世不符的高傲,所以总是很容易戳动人心底的某处,带来强烈到让人窒息的痛觉。
世人偏偏以为他是温柔到包容一切的湖水,可是玉倾雪知道,他是刺向人胸口的利刃——玉倾雪从来都觉得无花危险,可是这份危险让她安心。
无花的存在让薛笑人犯了一个错误,他忘了,自己这一次除却想劫掠无花和玉倾雪从极乐楼里弄出来的财宝,更主要的事情是,他想要亲自会一会那个折损了他十二名杀人好手的丫头片子。
中原的男人总是习惯性的忽略女人,这是玉倾雪在这个江湖游历这么久之后,总结出来的还是最重要的一条经验。
她本身对这种“轻视”
倒是并不在意。
毕竟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轻视她,只要那个人负得起轻视她的代价。
其实仔细想一想,薛笑人的情况跟她是有几分仿佛的。
薛笑人一生都活在薛衣人的阴影之下,而她玉倾雪,又何尝不是一直笼罩在父兄的光环之下?只是玉倾雪并不觉得光芒可以掩盖光芒,她从不会觉得父兄的盛名是她的负累,她从来都是玉罗刹的女儿、西门吹雪的妹妹,血脉至亲不可断绝,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可是玉倾雪有时间,更有能力,终有一日,世人再提及玉倾雪,就只会说她是玉倾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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