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走,他必须走。
他可以离开姜瓷洲。
姜瓷洲不知为何瞥了程浪一眼,烟雾罩住他的大半张脸,他比任何时刻都更具迷惑性,好像他是一种不懈的追求,一座雪山,一颗在跳动的红心。
他是爱。
痛苦且致命,他是程浪在姚文成身上,在那些伴侣身上没能得到,差一点在A身上得到的东西。
他是恨。
他会折磨他,诱骗他,有时极友善,有时极凶恶,有时面目狰狞,有时美不胜收。
一个年轻人来到陈旧阴森的老宅探秘,这里没有鬼也没有人,那个年轻人动摇了,他败给了爱和恨的真实面目。
他离不开十年前在他骨血里发了芽的毒籽。
他的心被一颗藤蔓缠住,它晃一晃,他就跟着轻轻动摇。
程浪冲去了卧室,他大发脾气,破坏一切,砸坏一切,他急于否定自己在这里留下过的任何痕迹。
他把书柜弄倒了,拆了衣橱的门,他去后门找了根棍子砸穿了地板,打碎了浴室的镜子,卧室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碎片和粉尘,程浪弄伤了手,他再没力气了,坐在地上直喘气。
姜瓷洲进来了,拿来个急救箱给程浪包扎,他的手一碰到程浪,程浪就跳了起来,把姜瓷洲按在了墙上,扬起了手臂,瞪着姜瓷洲。
姜瓷洲也看着他,他眼里有光芒在跳动,程浪警醒地哆嗦了下,他没有打下去,他知道一旦打了姜瓷洲,恰遂了他的心愿。
他不能打他。
他撵走了姜瓷洲,锁上了房门,只好继续在卧室里打砸,破坏。
姜瓷洲来给程浪送过两次饭,他把饭菜放在门口,敲了敲门,低声地和程浪说话。
程浪没有理会,他不饿也不困,彻夜研读一套日记。
日记是从地板下面找出来的,一共三册,被锁在一只铁盒子里,那只铁盒子就躺在一地狼藉中,程浪注意到它后,硬撬开了上头那枚生锈的锁扣,尽管有铁盒保护,但南方的潮湿还是侵蚀了日记的内页,不少纸上都长出了霉点,有些字迹已经模糊了,程浪小心地把日记本摊开在桌上,打开台灯,拎着内页缓慢地阅读着。
小半本日记看下来,根据笔调和口吻,程浪判断,写日记的人只有可能是姜瓷洲的母亲于殊黛。
于殊黛写得一手端正秀丽的小楷,她出生于艺术气息浓厚的家庭,母亲是芭蕾舞者,父亲是音乐剧导演,她是家中独女,父母的掌上明珠。
于父与姜筱山的父亲私交甚笃,于殊黛高中毕业后去了巴黎学美术史,当时就寄宿在姜家,她本就是个衣食无忧的千金小姐,物质生活足够优越,因而热衷于填补精神上的空虚,她的心中无时无刻不充满了罗曼蒂克的幻想,她梦想在浪漫之都和一个青年才俊陷入爱河,梦想身披纯白嫁衣步入婚姻的殿堂,梦想着别人的欣羡和嫉妒。
姜筱山就是在这个时候闯入了她的视野,一个年轻有为,仪表堂堂的青年艺术家,他们还时常一起出游,一起踏青,他们的喜好也是非常一致的,关于艺术,关于审美,他们有许多共同的话题。
但姜筱山似乎对男女之情没有多大的兴趣,两人虽在同一屋檐下,却没有发展出更进一步的关系。
姜筱山回国后,于殊黛依旧留在巴黎念书,她的身边虽不乏优秀的年轻人,但唯独姜筱山让她魂牵梦萦,在与母亲痛陈相思之苦后,于母又转告了于父,于父和姜父一商议,两人也很乐意结为亲家,亲上加亲,于是,在两家父母的撮合之下,于殊黛一毕业就去了宣城和姜筱山结婚了。
喜宴在老宅办的,来了许多有头有脸的文化名人,于殊黛遍请好友,无人不羡慕她有了个好归宿,于殊黛脸上生光,挽着姜筱山的胳膊连敬了好几圈的酒,隔天早上,她在床上醒来,身上的嫁衣完完好好,姜筱山不在她身边,他去了工房烧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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