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伽罗诞子,阴雨骤晴,随同而来的,还有谢珩转危为安的喜讯。
端拱帝纵然曾对伽罗怀有芥蒂,心底里,对这个孩子终究有了好感——尤其伽罗诞下的还只是个女孩。
倘若立时处死傅玄,心里反而会生出疙瘩似的。
犹豫数日之后,端拱帝终于决断,加封傅良绍官位,判傅玄流刑。
以傅玄那把老骨头,哪怕能熬过千里流放,也挺不过流放之地的苦寒。
但于旁人而言,流刑与斩首,终究有天壤之别。
旨意传出,连伽罗都觉得意外。
傅良绍受命回京,叩首谢恩,旋即赶赴东宫,探望尚在襁褓中贪睡的外孙。
……
九月时,太上皇的陵墓仓促建成,太上皇由殡宫迁去下葬。
端拱帝藏了多年的心事了却,定于十月初在鸾台寺再做场佛事,虽是祈福之名,知情的人却都知道,他是想告慰文惠皇后和信王谢珅。
佛事隆重而盛大,整整二十一天,高僧云集。
端拱帝御驾出宫,亲往佛寺,至十月底佛事结束,才下令回鸾。
入冬之后,天气日益严寒,这日冷风骤起,飘出纷扬的雪渣。
回宫路途已被清理干净,侍卫开道,端拱帝御驾在前,谢珩紧随在后。
行至中途,端拱帝掀帘望外,看道旁群山连绵,白雪降落。
却未料祸事突至,数支极锋锐强劲的铁箭疾射而来,虽有禁军统领救护,并未射在端拱帝的脑门,却有两支在车厢内撞飞,扫过端拱帝的眉眼,刺出深深血迹。
禁军当即封锁附近,将潜藏在道旁枯叶下几乎冻僵的刺客抓获。
端拱帝的眼睛却就此重伤。
太医仓皇赶去救治,谢珩纵然心焦,却帮不上忙,将那突袭而至的铁箭取来一瞧,面色大变——筷子粗细的铁箭以精钢制成,箭头锋锐,身上有如蟒蛇缠绕般的花纹,布满倒刺。
这种铁箭并不多见,谢珩却记得清清楚楚,那年母妃遇害时,受惊的马身上插着的也是这种铁箭!
几乎无需任何推想,那刺客必定是太上皇的部下,这回潜伏突袭,怕是复仇而来。
銮驾匆匆回宫,谢珩一面安排太医为端拱帝诊治,一面将刺客提来,亲自审问。
伽罗闻讯入宫时,段贵妃和乐安公主、贺昭都已哭成了泪人儿,端拱帝平躺在榻上,眼睛蒙着一圈白纱。
她没瞧见谢珩的身影,有些担忧,问了徐善,才知道谢珩正提审刺客,遂道:“父皇呢,一切无恙吗?”
“父皇眼睛受伤了。”
乐安公主脸色微微发白,强压着哽咽,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伽罗握住她手,温声道:“别怕,有太医在……”
“太医也没用,那箭头有毒,呜……”
乐安公主双手捂住嘴巴,将哭声压回去,怕哭声惹人伤心,低头快步往外走。
伽罗同段贵妃对视一眼,知道这边无需她侍候,便追了出去。
外头雪落得越来越疾,乐安公主跑出内殿,正躲在外殿角落里,肩背抽动不止。
伽罗上前,轻轻握住她肩膀,揽过来,让她靠着。
“太医妙手回春,父皇会没事的。”
她只能宽慰,“你皇兄在洛州的时候也曾被毒箭射伤,战将军疾驰了半个时辰才将他送去就医,父皇跟前有太医时刻伺候,不会出事的,别怕,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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