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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也希望你尊重我的——”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徐瑾一直以为自己是冷静且理智的,可这些话说出口,语气没变,眼泪却已经啪嗒啪嗒地流了下来。
顾清崖尚在消化她这些话的意思,还没来得及给出回答,就被她汹涌的眼泪给砸晕了,茫然又无措,一向没骨头似的身形都不由自主站直了,僵硬地小声问:“你……你哭什么?”
徐瑾恶狠狠地怼了句:“要你管。”
如果说这句话时眼睛不是泪汪汪的就更有气势了。
她自觉丢脸,不再继续说下去,低头加快了步子。
路过一家玩具店的橱窗时,徐瑾从玻璃窗的反映中看见自己红通通的眼眶,抬手面无表情地抹了一把脸,心想,泪失禁体质真他妈丢脸。
吵架谈判的时候一点威信都没有。
从小就是这样……不管对错输赢,一旦她心中情绪低落,又连续输出了一连串大段的语句,眼泪就会控制不住哗啦啦地淌。
为了这个,徐母打骂过她很多回,次次都恨铁不成钢。
她至今仍然记得,小学时她因为人长得漂亮乖巧,常被班里其他同学抓头发,抢东西,甚至被掀裙底——美名其曰:她好看,想跟她玩。
徐母从来不管,每次她哭着回家,得到的都是冷眼以待,以及责骂她脆弱不堪的言语暴力。
有个同学偷了她的文具盒,她回家找母亲讨公道,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地哭。
徐父那时常年待在外省务工,一年都不回几趟家,家里拮据,徐母和她挤在一家小出租屋里,没有厨房,就在外面的露天过道上堆了几块砖,放上一口锅,像极了孩童们过家家的灶台。
徐母当时在做饭,在大夏天浓浓的烟雾里挥舞着铲子,汗水顺着脸颊落下来,每一部分脸部肌肉的线条抖动都在表达着她的不耐烦。
她说,哭哭哭,就知道哭,有什么好哭的?
她说,我最讨厌哭的孩子,以后你在我面前哭一次我打一次。
她说,文具盒丢了找老师,找我有什么用?也不知道当面把东西抢回来,真怂,没用。
她说,你一点也不省心,别人家的小孩五六岁搬个凳子就上灶台了,你都八岁了,炒个青菜都能炒糊。
她说,活该你这样的孩子没老师喜欢,老师就喜欢机灵的,他不给你主持公道,一定是因为你不够聪明,成绩不够好。
她说……
她还说过很多话,徐瑾都记得。
可她记得最深的,就是不能在妈妈面前哭。
幼儿园老师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她后来想,不是的,会哭的孩子只会挨打。
于是从那以后,她遇到什么难过的事,都只会和着眼泪往肚子里吞,明明泪失禁的体质,却再也没有在徐母面前掉过一滴眼泪。
但时隔多年,她保持了这么久的习惯却在顾清崖这里破了戒。
身侧默默递过来一张纸巾。
徐瑾伸手拿了,往前走的步子却没停。
她曾在一本心理学的课外书中读到过,不哭不是因为不委屈,是因为没有一个可以让她诉说委屈的人。
而会哭,是因为知道有人心疼。
她想,她也撒谎了。
她不是不信任他,而是太信任了——但这种信任来得太没有缘由,让她感到了莫大的恐慌与烦躁。
顾清崖问过她很多次,为什么只有在他面前时,她总是毒舌且刻薄的。
她那时自己也不懂,答不出来,现在却明白了。
她分明习惯了沉默寡言,可在他面前却张牙舞爪,尖酸锐利,百般挑剔。
因为那不是她的伪装,是她最真实的模样。
刺猬会把柔软的一面坦露给亲近之人,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真心从来都裹在毒刺里,藏在最尖锐的言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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