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三婶这才由屋子里答应了出来,一面走着,一面笑道:“你要打这门,你就重重的打上几下吧,你不打这门,才现不出你是一个好汉呢!打破了门,怕不由那死王八蛋出钱来修理。”
说着,两扇门向里拉开,毛三叔歪着身子,由外面跌了进去。
毛三婶并不理会他,自关了门,回厨房来洗碗盏。
毛三叔见老婆不理会他,也有些难为情,自捏了一杆旱烟袋到厨房里找火种。
当他点火的时候,看到两只饭碗两双筷子在洗碗盆里,便咦了一声道:“你一个人怎么用两份碗筷?”
毛三婶两手在盆里按着碗,偏了头望着道:“两份碗筷,你怎么就看到了?”
说毕,就淡淡地冷笑一声。
毛三叔道:“看你这样子,好像是生我的气,我难道问不得一声吗?妇人家讲个三从四德,你对了汉子,总是这一副样子,是你娘老子教导出来的吗?哼!你这泼妇!”
他说着这话,手拿了一条板凳,重重地向厨房中间放着,然后坐下来。
毛三婶住在相公家庭隔壁,受了不少的孔孟熏陶,丈夫这两句话,她比在法堂上听着老爷的判词,还要感到严重,立刻把声音低了一低,勉强带了一些笑容道:“我就实告诉你吧。
相公家里的大姑娘到我们家里来了,我留着她吃了晚饭去,所以有两副碗筷。
她是天天见面的人,我总不能撒谎吧。”
毛三叔静静地抽了两袋旱烟,自然肚子里想了好几遍主意,这才笑道:“这是想不到的事,大姑娘知书识字,心高气傲,总不会把平常妇女放在眼里的,怎么倒肯和你谈天?”
毛三婶眉毛一扬道:“我就是不认得字,论起肚子里面的货色,我也不差于她呀!”
毛三叔格格地笑了两声,也就不说什么了,坐在旁边,静静地看毛三婶收拾厨房。
她自个儿收拾着,也不去理会丈夫,许久,却叹了一口气。
毛三叔横了一双醉眼道:“你还叹什么气,难道你在家里做的事,还不许我问吗?我在外面晚回来一点,怎么你就可以盘问呢?”
她道:“这是笑话了,我又没有说你不该问,我是替大姑娘叹这一口气,你多什么心?”
说着,她将厨房里东西,收拾完毕了,自提了墙壁上的灯,走回卧室去。
毛三叔不曾把话说完,如何肯休手,已跟着她到卧室里去。
这时候毛三婶端了一盆洗脸水放在小桌上,将两只袖子高高卷起,对了墙上悬的一面小镜子先洗脸,后洗两只手臂,然后在抽屉里找出一柄拢梳来,左手摸一下头,右手将拢梳在头发上面,轻轻地梳上一下。
毛三叔坐在旁边抽旱烟袋,两只眼像钉子钉定了一般,向老婆身上看着。
毛三婶也明知丈夫在看她,只当是不知道,只斜着眼睛,微微地看了一眼,然后放下拢梳,捧起桌上的灯,就要向堂屋里去。
毛三叔连忙起身,抢着在门口站定,两手横开,拦住了去路,笑道:“这时候,你还提了灯到哪里去?”
毛三婶遭:“我的布,等着明天下机呢!趁了今晚还早,去赶两梭子.你看不好吗?”
毛三叔顺手接过灯,送在桌上,笑道:“我有话和你谈谈.今晚上不要织布吧!”
毛三婶被他将灯接了过去,倒也不来抵抗.就在靠门的一张破旧椅子上坐着用手托了头,半闭着眼睛:毛三叔手拿着旱烟袋坐在桌沿上,就笑道:“呔!你不要装睡,你那句话还没有告诉我呢,你为什么替大姑娘叹上那一口气呢?”
毛三婶突然晕起头来,答道:“我是说一朵鲜花插在狗屎上。”
毛三叔道:“你这话我也明白了,你是说她许的这个姑爷,是个癞痢头。”
毛三婶鼻子里哼了一声,微笑道:“像她这样的婚姻,是不是鲜花插在狗屎上呢?”
毛三叔道:“姻缘都是前生定,那有什么法子。”
毛三婶道:“我不相信这话,既然姻缘是前生定的,和谁有缘,谁和谁就当配成夫妻了。
何以张生和莺莺小姐,那样的千里有缘来相会.后来又怎样不成为夫妻哩?管婚姻的这位佛菩萨,也太颠三倒四了。”
毛三叔道:“呵呵!你倒搬起鼓儿词来。”
毛三婶道:“这是今晚大姑娘和我讲一大段西厢,所以我一说就想了起来的。”
毛三叔道:“她怎么会把西厢的故事和你谈起来了呢?”
毛三婶叹了一口气道:“人家也是借酒浇愁哟。”
于是就把春华今晚说的话,从头至尾.学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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