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的,这个地方有买布的寻了来。
来的有男人,也有女人,但是所穿的衣服,干净的都很少,更谈不上漂亮两个字。
他们站在石台阶下,先向各人抱着的布,审视了一下,然后问说:“布怎样卖?”
这时,卖布的女人,断定他是要布,不是要花生或鸡蛋的。
于是这些人不容分说就围上前去,同时像倒了鸭子笼一般,大家抢着说话,各人两手捧了布,都向那人手上塞。
这样强迫的手腕,毛三婶却是闹不惯,加之那买主出的价钱,也不满毛三婶的希望,一匹家织白布,照例四丈五尺,便是四十文一尺,也要卖大钱一千八百文,然而买主所出的价钱,总不过一千五六百文。
毛三婶心里很奇怪。
价钱这样低,卖的人还抢着把布向人家手上塞,何以卖了布回去的人,都说是赚钱的呢?这事自然是有些不解,也无法问人,到了这个场合,看下去再说。
当时,这生意也没有成交的。
过了一会子,有两个穿长衣服的人来,说话却是外路上的口音。
他们还不曾开口呢,女人之中,有个穿蓝布褂子的,两耳垂了两只龙头凤尾挂八宝的银环子,梳了一个圆饼髻,中间扎了一大截红绳根。
她不过三十岁上下,在这一群女人中最是活泼。
她不等那买布的开口,首先就道:“喂!你买我的吧。
我认得你,你是木排上的。”
毛三婶也听到说过,驾木排的人,他们要把木料放到南京去卖,就可发大财。
所以木排上的人,那就是有钱的人。
心里这样的想着,不觉就向那两个人看了一眼。
其中的一个,眼光正也向毛三婶看着,于是对照了一下,吓得她立刻低了头。
那人笑道:“喂!大嫂子,你的布,漂亮,卖不卖?”
毛三婶分明听得他把话顿了几顿说出来,卖不卖那三个字,很有公然调戏的意味,就不敢答言,只是低了头,那个穿蓝褂子的女人,站起来,将布送到他们面前,笑道:“上次你们是两吊四百钱,还照那价钱卖给你就是了。”
那人道:“你认错了人吧?我们排,今天才到,上次就买了你的布吗?幸而是买布的,你可以错认,若是……”
那妇人一手夹了布,一手在那人青布棉袍子背心上,轻轻地拍了一下,笑骂道:“短命鬼!你要讨老娘的便宜。”
那人将一张南瓜脸,张开了扁嘴哈哈大笑。
又一个人道:“真的打是疼,骂是爱,你这人真是贱骨头,她打了你,你倒哈哈大笑。”
那人只斜了眼睛,向一群女人望着。
那妇人将布塞在他胁下,让他夹住,伸了手道:“布卖给你了,快给钱。”
那人道:“我又没有说买你的布,为什么要给钱?”
妇人道:“都是一样的,你为什么不买我的呢?”
又一个人笑道:“对了,都是一样的,为什么……”
那妇人抢上前一步,将那人手臂,连捶了两下,笑骂道:“砍头的。
我是说布,你占我老娘的便宜。”
那人被打了,笑得更厉害。
那妇人将布卖定给他们了,而且非要两吊四百文不可!这两个人也就答应给两吊钱,另外请她到茶馆门口,去吃两碟点心,三个人这才笑着纠缠着去了。
毛三婶这才明白了,卖布不光是靠卖出布去,就可以挣钱的,另外还要加上一段手腕。
看刚才没有认定人的主顾,大家就抢了上前。
等到主顾认定了人,就是一个卖主前去说话,这里面的原因,也大可想见。
这样的生意,自己如何做得来?只有带了布回去,托别人来卖的为是。
若是卖给小脚嫂子,准可以卖一吊八九百钱,比街上的市价还要高呢。
这样想着,她便有要回去的意思,随后倒是来了三两个规规矩矩买布的,但是价钱出得都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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