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立刻出了旅馆,直奔热闹街市。
选定了这街市上最华贵的一家理发馆推门进去。
这虽是晚上,电灯雪亮,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两边活动椅上,都坐着男女主顾在理发。
理发匠见生客进来,让他在空椅子上面对镜子坐了。
因问道:“先生理发?”
丁古云将手由头上向脸上一摸,把胡子也摸在手上,因道:“全剃。”
理发匠并没有答应。
丁古云又重说了一声全剃,胡子也剃,理发匠对于这话,并无什么感触。
隔座上一位女客,头上包着白绸手巾,却微微起身,侧转了过来看一看。
丁古云面前,正立着一块整齐平方的大镜子,自己坐下之后,就对镜子里这种形相,估量了一番,更没有注意别人。
理发匠给他理发之后,便拿一柄雪亮的剃刀在手,站在面前问道:先生:“这胡子怎样理法?”
说时,对他喉下这部六七寸长的大胡子,不免注视了一下。
他正是对丁古云胡子也剃一剃的话,加以考量。
他自己替丁古云想着,把胡子蓄到这样长,那决非一朝一夕之故,岂能够随便剃了?丁古云给他沉吟着,将手摸了胡子道:“我是好意,把胡子养着这样长的。
于今人家总把我当了老先生,许多不便,还是剃了吧。”
理发匠听了这话,站着向他估量了一番,然后放下剃刀,把坐椅放倒,让丁古云躺在上面,在他胡子上和胸面前上围了白布。
然后取过了一把推剪,轮到他面前,低声笑道:“那么我就剪了。”
丁古云躺在椅子上本已微闭着眼睛,被他这样一问,就睁了眼睛问道:“你还问些什么?奇怪!”
这理发匠为了他这胡子可怜,本来是一番好意,不想倒碰了他一个钉子。
这时他仰卧在椅子上,头枕在椅背的头托上,下巴额翘起,那一部长黑胡子像一丛盆景蒲草,由白围布上涌起,左右邻座的客人,都看得清楚。
大家都随着有这么一个观感发生,这老头子为什么要剃胡子?这时,那理发匠也不再替他顾惜那些了,将推剪送到他左鬓上,贴肉推着试了一试。
立刻一仔发须像一仔青丝倒在脸上。
但丁古云仰卧在椅上让他推剪,丝毫没有什么感觉,坦然处之。
理发匠也就不再犹豫,将推剪由左向右推,经过须丛的下巴,推到右边鬓下。
推过之后,由右边鬓再又推向左边来,经过了上下嘴唇。
这两次推后,立刻把长胡子推除得一根不剩。
于是放下了推剪,将短胡刷子在肥皂罐里搅起了许多泡沫,像和其他没胡子的人修面一样,在他腮上,下额上,嘴唇上,浓浓的涂着。
丁古云躺着闭眼享受之余,也曾睁眼看,看见理发匠手上掌握着一柄三四寸长雪光剃刀,已向脸上放下。
心里立刻想着,那些短胡桩子,在这刀锋之下,必定不会再有踪影,那岸然道貌,也就必定不会再有踪影,这样改变之后,不知成了个什么形相,这形相受到社会的反应如何,疑问是疑问着,然而现在是难于自断的呵!
第十六章正期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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