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坚忍说不出来心中是什么滋味,但他意味到自己穿着军服,却立着正,举手行着军礼。
那船越划越远,渐渐看不清鲁小姐的动作了,他才礼毕。
不过他不肯离开江岸还是呆立着,直到那船靠近了南岸,已和那些去南岸的船混在一处,他心里喊着“第二个爱人去了”
,然后背转身来,缓缓地走上码头。
走不多路,又遇到了张、李二位,李参谋笑道:“老程,真是多情种子,我看你站在这里发呆了。”
他笑道:“我不讳言,我是有点恋恋的,可是她已走了,我这条心,就别无挂碍。
我这身子就全献给祖国了。
师长说今天下午还要给我一个任务,我要回师部去。”
说着,他再不回头看沅江,放大了步子,向前走去,皮鞋踏着石板路一阵啪啪作响。
正文第三章死活在这圈子里(1)
这种皮鞋踏石板声,在常德驻久的军人,是不会有什么感觉的,因为常德的街市,由新建筑的马路,以至原来的旧式街巷,全是用石板铺成的,经常走着,便习惯了这声音。
但程参谋今天走来,却觉得每一个步伐的声音,都清楚地送入耳鼓。
在太阳光下,照着面前的街道,笔直,空洞,寂寞。
在街道两旁的店铺人家,紧闭着大门的中间,这街上铺着的石板,没有一点东西遮掩,越是觉得整齐平坦。
远远地一位青年警士,孤零零地站在路心,无须他维持秩序,也无须他管理交通,他是很无聊地背了一支枪,在街心徘徊。
这脚步声搅扰了行人自己,也惊动了警士,走到他面前彼此看了一眼,冷冷地过去。
程坚忍这时忽然想起一个典故“空谷足音”
。
想着刚才那警士相看之下,应该有这么一个感想吧?他在无人的街上,想着心事消遣,却不由得扑哧一声,自己笑起来了。
他正这样地想着,却有一阵杂乱的步履声远远地传来,在走惯了冷街冷巷的心境下,这声音显着是一种奇迹,便怔了一怔,站住了脚向前看去,那步履声,越来越近,到了面前却是一群异样的人走了来。
第一个人,戴着宽边的盆式黑帽子,穿着一件对襟的黑色长袍,拖到脚背,他高鼻子下,簇拥了一丛棕色长胡子,自头到脚,都和常德的普通市民模样不同。
在他后面跟了三位披黑头巾,穿黑袍子的女人,这类人在平常情形下,就让人注意,这样萧条的市面上,遇到了他们,真是一线和平的象征。
程坚忍站住了脚道:“王主教,你还没有走吗?而且你还带着三位女修道士呢?”
王主教笑道:“不要紧,我是教徒,有上帝保佑,我是西班牙人。
麒麟小说在贵国侨居二三十年,自然和中国人相处得很好。
可是西班牙和日本,也是站在中立方面的。”
他说着一口极清楚的常德话,虽慢慢地说出来,每个字都说得很沉着。
程坚忍道:“可是,洞庭区警备部有命令,城里的老百姓是必须疏散的。”
王主教道:“我知道,我已经把教友迁移到东门外大教堂里去了。
请你转告余师长,回头我来拜访他。”
程坚忍正答应着,却见街那头有个女孩子,扶着一个老年人,缓缓地走了过来。
不觉咦了一声道:“刘小姐也没有走吗?”
这刘小姐圆圆的苹果脸上带了一层忧郁的颜色,紧紧地皱着两道眉毛,不过她穿一件墨绿色的呢布袍子,长发梳成两个小辫,依然还在淡雅中不失她的处女美。
她被程坚忍问着,便道:“程参谋,我没法子,走不了。
你看,这是家父,他正病着呢!王主教答应了我,搬到天主堂里去住。”
程坚忍看那老人半白的胡子,一手拄了根棍子,一手扶了女儿的肩膀,面色惨白,弯了腰只是发哼,他没说话,向人点点头。
王主教道:“刘小姐,你们认识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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