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了。
屋顶的露台上,防空人员向七层楼下街上的同事大声叫喊,底下也往下传话,我认得那
是附近一家小型百货公司的学徒的喉咙,都是半大的孩子,碰到这种时候总是非常高兴,有
机会发号施令,公事公办,脸上有一种惨淡动人的恳挚,很像官——现代的官。
防空在这一
点上无论如何是可爱的,给了学徒他们名正言顺的课外活动。
我想到中古时代的欧洲人,常
常一窝蜂捕捉女巫,把形迹可疑的老妇人抓到了,在她骑扫帚上天之前把她架起火来烧死。
后来不大相信这些事了,也还喜欢捉,因为这是民间唯一的冬季运动,一村庄的人举着火
把,雪地里,闹闹嚷嚷,非常快活。
……楼顶上年青的防空员长呼传话之后,又听见他们吐
痰说话,登高乘凉,渐渐没有声音,想必是走了。
四下里低低的大城市黑沉沉地像古战场的
埋伏。
我立在阳台上,在黯蓝的月光里看那张照片,照片里的笑,似乎有藐视的意味——因
为太感到兴趣的缘故,仿佛只有兴趣没有感情了,然而那注视里还是有对这世界的难言的恋
慕。
有个摄影家给我拍了好几张照,内中有一张他最满意,因为光线柔和,朦胧的面目,沉
重的丝绒衣褶,有古典画像的感觉。
我自己倒是更为喜欢其余的几张。
獏黛也说这一张像个
修道院的女孩子,驯良可是没脑子,而且才十二岁。
放大了更加觉得,那谦虚是空虚,看久
了使人吃力。
獏黛说:“让我在上面涂点颜色吧,虽然那摄影家知道了要生气,也顾不得这
些了。”
她用大笔浓浓蘸了正黄色画背景,因为照片不吸墨,结果像一重重的金沙披下来。
头发与衣服都用暗青来涂没了,单剩一张脸,还是照片的本质,斜里望过去,脸是发光的,
浮在纸面上。
十九世纪有一种Pre-Raphaelite画派,追溯到拉斐尔之前的宗
教画,作风写实,可是画中人尽管长裙贴地,总有一种奇异的往上浮的感觉。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