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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廷玉听得张大了嘴巴:“我爹好弱啊。”
“可不是,谁能想到,最后他竟成了个为国杀敌的军人。”
“我爹和我娘就是这么认识的吗?”
“是,我先前和你爹也不过是同学,并不熟。
直到那次你爹充英雄失败,我才和他成了朋友,长大后又一起去了上海读书。
后来你爹娶你娘,也是我父亲做的大媒,你娘从我家出嫁,还是我作为娘家哥哥,站在大门口出题刁难你爹,又背你娘上的花轿……真可怕,都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方廷玉喃喃道:“真想不到,我一直以为,你们从生下来就是我印象里那个样子,一个冷肃,一个沉默,一个温婉。”
哪里知道,冷肃的岳濯缨,年少时也会偷看《金瓶梅》。
哪里知道,沉默的方乃文,年少时英雄救美反而被人追着打,到最后还要美人反过来搭救他。
至于母亲……他从未见过母亲,他对母亲的印象,就仅止于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她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大哥,冲镜头微笑,十分温婉。
岳濯缨淡淡一笑:“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谁还没有过神采飞扬的少年时?”
他们正路过操场,操场上有人在打篮球,三两结对的男孩子,穿着汗衫短裤,露在外面的手腿肌肉偾张,汗水晶莹,在阳光下闪着光,奔跑、跳跃、欢笑、吼叫……年轻的生命力如此饱满。
他们驻足观看了一会儿,天色渐渐暗下来,岳濯缨掏出怀表看看时间,说:“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
我大概还会待几天,等汀兰一起回老家。
我就住在靠近大世界的东亚旅馆,如果有事,就去那里找我。”
方廷玉点点头:“我送您。”
原路折返,一直把岳濯缨送到校门口,两个人道了别,方廷玉目送岳濯缨离去,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忍不住开口喊岳濯缨:“岳先生。”
岳濯缨回过头来:“还有什么事?”
方廷玉踌躇了半天,羞赧地问:“岳先生,你对我娘……”
岳濯缨挥挥手,淡淡地说:“都已经过去了。”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原本这世间就满是混沌暧昧、难以启齿、不可言说之事。
方廷玉惆怅地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许多年前祝青青的一句话,她说:“我觉得,岳先生的人生本不该是这样的。”
方廷玉问:“那你觉得应该是什么样?”
祝青青道:“至少应该是,天上月,水中天,夜夜烟波得意眠。”
可是人生哪来那么多得意之事啊?
方廷玉没有想到,这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岳濯缨。
时局一天天坏下去。
和岳濯缨谈过后第四天,八月十三号,日本人突然大举进攻上海,炮击闸北,战争到底是开始了。
十四号这天,方廷玉一大早起床后,就觉得莫名心慌。
何刚安慰他:“谁不心慌啊,都是叫这满世界的炮声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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