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关门,往门板上贴满了朱砂符,他才靠着墙滑坐在地上,瘪着嘴的少年像是受尽了委屈,眼眶发红,偏偏空荡荡的屋子里没有一个人能给他安慰。
贴在门口的留言条写着妈妈的留言:西藏支援半年,春节前回来。
一只长得一点都不好看的大花猫走到他面前,“喵”
了一声,却也不是在安慰他,更像是在催促这个铲屎官赶紧给自己加猫粮。
严玖揉了揉眼睛,拎着书包走进了房间。
大花猫也跟着进了去,“喵”
变成了不满的“喵喵”
,严玖带着鼻音地抱怨:“我知道,你总得让我洗个澡。
外头的纸钱灰还在身上呢。”
大花猫尾巴一甩,干脆在他的门口趴下,等着这个愚蠢的人类尽快履行他的职责。
严玖拎着一套海绵宝宝的家居服进了浴室。
喷头的水淋下来的时候,严玖放松地吐了口气。
按照老人的话来说,严玖有阴阳眼。
很小的时候,他就能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周围有些不是人类的东西,那时候他还住在乡下外婆的家里。
村里只剩下一些老人和年纪不大的孩子,生和死的界限非常模糊。
那是个南部的水乡小村,严玖记忆最深的是那些带着腐烂气息的芋头地,水草疯长的溪流,以及外公划着小船带他漂浮在黑色水面上的背影。
严玖的阴阳眼一开始并没有带来太多的麻烦。
那个村子一直很宁静,没有大奸大恶之人,更没有什么神奇诡秘的历史,除了偶尔能看到一些已经过世的老人站在家门口痴痴等着进城务工的儿女回家之外,严玖并没有遇到过什么麻烦。
当渐渐长大的他终于知道原来他看到的并不是普通人眼中的世界时,他已经能看清更多的东西。
躲在芋头林里的小老鼠原来不是老鼠;站在枯木上的乌鸦原来长着三只眼;盘在屋梁上的黑蛇时不时会给外公叼来一只野兔,过几天若无其事地又叼走一只老母鸡;闹水灾的时候,村里会出现一个奇怪的长着四只耳朵的大猿猴,等等等等。
严玖的外婆是村里的赤脚医生,严玖每次被吓哭的时候,外婆虽然看不见,但都会大声呵斥那些胆敢吓唬自己外孙的小怪物,久而久之,严玖胆子不见长,黏人的本领倒是越来越厉害。
严玖爸爸在严玖出生的当天,就出车祸去世了。
那是个雷雨夜,忙着开车去做看儿子的爸爸在半路上车祸,当场就丧命。
据说严玖妈妈本来难产,在丈夫出车祸的半小时后,严玖就生了出来。
觉得这是个灾星的严玖爸爸的家人,从此跟他们一刀两断。
刚出生下来就没有爸爸,严玖倒也很听话,不哭不闹,让差点因为这件事而得抑郁症的妈妈很快振作了起来。
严玖妈妈确实是个坚强的女人,在医院做急诊科大夫的她,工作经常忙得几天回不了一次家。
严玖刚满月,就被送到了外婆家,严玖妈妈忙成这样,硬是每个月都抽两天开上五六个小时的车回老家看望自己的儿子。
就这样,在这个温柔而宁静的水乡,有着阴阳眼的严玖健康而快乐地长大了。
直到他十二岁那年,外婆和外公同时去世。
那个晚上,严玖的天都塌下来了。
他哭着抓住要带走外公外婆的白衣服男人,不许他带走他们的灵魂,俩老人却笑呵呵地制止了严玖。
小九啊,我们早就到时间了啊,但是你外婆积了德,才让我能陪她陪你到今天。
外公摸摸他的脑袋,无奈地看着外孙哭得眼睛鼻子都糊到一起的可怜样。
哭什么哭,外婆没那么快转世,外婆会看着你上大学才走,我们不在,你再也不许这么胆小了啊,知道不?外婆厉害些,竖着眉毛告诫严玖。
严玖哭得更是震天动地。
白衣服男人倒是有趣地笑了:这孩子的阴阳眼还挺厉害,看得到我的人本来就少,能抓住我的人更是少,小家伙可以去找个老道去学学,说不定以后还能到下面去看看你外婆。
严玖立刻吸了吸鼻子,问:真的?
男人愣了愣,又笑了,正要给他指点一条路,却被老太太打断:小九不要去学什么乱七八糟的,考上大学了,找个好工作,这个世界人和鬼都是一样的狡猾,连人都没摆平,学什么弄鬼,白无常,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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