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根结底还是一句,拿不起,放不下。
“从前我听人说,你是曹阿瞒后另一个枭雄,如今看来,还枭雄呢,简直窝囊得可怕。”
慕容冲回头看他,“重来得那么早,你可曾想过,你本有机会做成前世不曾做成之事?”
“也有可能重蹈覆辙。”
苻坚打断他,“更何况,如今的景况,已然是朕前世不敢想的了。”
第五十章
“如今的景况已是朕前世不敢想的了。”
苻坚缓缓道。
慕容冲别开视线,垂首不语,哪怕是上一世对其恨之入骨,他也不得不承认苻坚实乃性情中人,有时妇人之仁到了仇雠都看不下去的地步,而这一世,苻坚身上同时共存的淡淡苍凉与脉脉温情更是像个救世的观音。
死遁之后,他自己叩问过自己无数遍,前世的自己当真对苻坚就毫无情意么?倘若有,为何要反他逼他,倘若没有,为何听闻苻坚死讯时会惶然失态,为何苻坚死后便再无斗志,昏招迭出,仿佛一心求死?
什么畏惧慕容垂不敢东进,都是假的,兴许他只是不愿离开长安,不愿离开曾有人为他种满梧桐的阿房。
至于今生……慕容冲瞥了眼苻坚腰间佩剑和衣衫中隐隐露出的玉佩,自嘲一笑——有情无情,再明显不过了。
然而,纵然无情无义如他,也不得不承认,苻坚待他,却是两世如故。
二人颇具默契地不再多言,一路只谈风物见闻,再不深谈。
终于,历经数月,他们到了泰山。
前世苻坚曾想过,倘若能够一统华夷,他便封禅泰山,只是未曾想到前世折戟沉沙,最终成了一场笑话;也更未想到,此生他抛却妄念,反而能够怡然自得地带着心头之人攀爬游赏。
“你看这崖上的题字,”
慕容冲撇撇嘴角,“我总觉得这些汉人闲的发慌,没事找事地跑到悬崖峭壁上刻字以图不朽。
可说到底,这字就算千秋万代,可人没了也就没了,谈何不朽?”
到底是活过两世之人,难得他看的如此通透,苻坚点头赞许道:“不错,所谓功业,到底不是刻在这儿的。”
“哦?”
慕容冲转了转眼珠,半真半假地讽刺道:“陛下的煌煌功业,日后自会留存于丹青昭昭。”
苻坚摇头,正色道:“比起后代不知何人修撰的史书,朕倒是希望朕的功业能传之庶民之口。”
慕容冲伸手拍了拍山体,忽而道:“听闻泰山最早的石刻,乃是始皇帝东巡时所刻,李斯手书。
如何,你这位氐人的秦皇,是否想去瞻仰一二,图个一统的彩头?”
苻坚也抬头望去,只见千仞高峰之上无数摩崖石刻,单靠他们这几人去找,谈何容易?
于是他想了想,招手叫了个暗卫过来,“你即刻带着文牒去找泰山郡丞,就说皇帝身边的致远公公奉了皇命前来拓碑文,让他派人前来指路,切记不要声张。”
“诺。”
“你冒用致远之名,若那人想逢迎拍马,立时赶了过来会会你身边的红人,咱们的行迹岂不是暴露无疑?”
慕容冲下巴往致远抬了抬。
苻坚笑笑,“小小一个郡丞,若非机缘巧合,此生都无望面圣,就算他站到咱们面前,恐怕也认不出朕来。
凤皇,你且放宽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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