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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信而来的,还有太医的脉案,以及慕容冲手书的短笺一张,上面只有短短几行字,“陇头流水,鸣声呜咽。
遥望秦川,心肝断绝。”
有段时日不见,慕容冲的笔迹似乎更加枯瘦了些,用这等凌厉的笔锋写那婉转凄恻的思乡小曲,看上去很有些古怪,但慕容冲本人便是这么让人捉摸不透、内外矛盾,反而让人觉得本应如此,理所当然了。
苻坚想起先前慕容冲对自己唐突的剖白,看着面前这薄薄的信笺,深觉头痛欲裂,更感心乱如麻,自言自语道:“遥望秦川,心肝断绝,这说的却是谁,又是说给谁听的呢?”
可真相,他却万万不曾想到。
春狩除去正常的围猎外,他还需接见吐谷浑等称臣的小国国主,足足十数日忙的脚不沾地,好不容易大功告成,准备宴请诸位国主之后便起驾回京。
筵席上,苻坚回想起上一世仿佛正是攻晋前的一次春狩,好像也是在筵席上,宫廷乐府为他演奏了曹孟德的短歌行,彼时自己踌躇满志,根本不曾猜测安排乐曲的人的险恶用心——曹孟德赤壁之败,从此天下三分,一统无望,自己的淝水步其后尘,最终命途还远不及他。
“陛下,乐府想为陛下奏唱短歌行。”
苻坚淡淡地看了眼乐府的乐官,冷声道:“今日与诸位共聚一堂,乃是乐事,何必作慷慨之悲歌?只唱些民间小曲便好,那些大雅之乐,朕听不懂。”
乐府讨了个没趣,只好悻悻退下。
好在前来的多为胡人首领,都各自带了些能歌善舞的美人随从,为天王献歌献舞,倒也热闹了起来,不显冷场。
此时,有内宦在门外徘徊,致远看了看苻坚的脸色,悄悄从小门出去,过了会,满面喜色地进来了,在苻坚耳边道:“陛下,阿房侯一路顺遂,回京正好要途径阿房,听闻陛下仍在此处,便快马加鞭,想要过来给陛下请安,估计两日之内必到。”
苻坚只淡淡地“哦”
了一声,并未多言。
致远本以为他应大喜过望,可他也未流露出特别的欣喜,不免有些失落,却听苻坚道:“本来是说明日回京?”
“是。”
苻坚瞥了眼满座宾客,“让臣工们与这些胡人先回去,其余宗室与王子们,若有差事便回,无事便陪朕再留两日。”
致远再偷偷打量了眼苻坚,只见他神色依旧是孤高的冷漠,可眼底却分明是带着笑的。
曲终人散,酒后生寒,苻坚子时在王帐中醒来,静静平躺想心事,可想来想去满脑子都是慕容冲。
之前慕容冲送的玉佩依旧温润熨帖,斯人不在,可到底有些东西守在身旁。
他或许也是想见朕的,才会千里迢迢,带伤而来。
苻坚从一旁的案几处取了慕容冲送来的信,反复看了几遍,突然坐直了身子,“致远!”
致远跌跌撞撞地进来,“陛下。”
“去拿之前和慕容冲的所有往来信笺过来。”
苻坚目光缥缈晦暗,让人心生不安。
苻坚细细比对,最终长叹一声,“让禁军将军毛当速来见朕。”
毛当一进门,苻坚就对他沉声道:“你手下大概有多少兵马?阿房此地的城池坚固与否?”
“回陛下的话,陛下之前交待轻车简行,故而臣只带了两千禁军,”
毛当恭敬道,“阿房历来是天子猎宫,城池不敢说是固若金汤,防务也是不曾废弛。”
苻坚不语,捏着信笺若有所思。
“陛下何出此问?”
毛当壮着胆子问道,“倘若陛下提前得到消息,若当真有外敌来犯,卑将自然与京城联系,拼死保陛下与诸位王子公主周全。”
苻坚点头,“先不要慌,你立刻派出斥候,往西往北查看,看慕容冲到底带着多少人马前来,你派出两组,第一组先探看三十里,倘若不见敌情,便速速赶来回报,朕便命诸王子臣工先逃回长安。”
“致远,传话下去,让所有人尽数起身,收拾行囊,备好车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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