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绍冲像是唤他晨起的人,委婉地想要惊散他的梦。
可他不愿醒。
他本就长居曳云殿,若是黄壤随谢绍冲学艺,那自己就极少能够见到她。
谢红尘想要留她在身边,或许终其一生也并不会怎么样。
只要她每日过来,为书房除尘,为兰花浇水,为他烹一盏清茶。
她是这曳云殿的清歌,是他轮转的四季。
一想到放她入内门演武场,那些弟子会接近她,会与她谈笑,会讨她欢心。
啊,还会向她求亲。
这些年,向她求亲的人可真是太多了。
谢红尘缓缓道:“不必。
她在曳云殿练功这么些年,也早习惯了。
怕是乍然去了内门,反而给师弟添麻烦。”
他还是拒绝了,像一个泥足深陷的人,拒绝了向他伸出的手。
谢绍冲不可能再说什么。
他只能笑道:“也是。
这样的弟子,也只有宗主才有福分收入门下。
师弟我门下这些小家伙,若有半个像她,我只怕睡着也笑醒了。”
“师弟说笑了。”
谢红尘目光垂落在那盆兰花之上,花开得太艳,他双眸都沾染了浮彩:“若论天资,她比减兰差远了。”
他在自谦,为何自谦?
因为他将黄壤当作了自己之物。
于是略作谦虚。
谢绍冲先时只是担忧,如今却是害怕。
是的,害怕。
像是看见手足入魔障,而自己无能为力。
他站起身来,说:“今日诸弟子正在演练新的剑阵,宗主不如同我前往一观,如何?”
谢红尘这才道:“好。”
谢绍冲让他先行,自己紧随其后。
出曳云殿时,他又往里看了一眼,壁影重重,他自然是看不见黄壤。
但是在这曳云殿中,她的影子又似乎无处不在。
傍晚,黄壤从曳云殿出来。
她照例是前往祈露台照看良种。
何惜金等人并没有前来看望她,但每个月都会寄来银钱。
而屈曼英更是会给她寄些衣衫首饰,还有各种好吃的。
黄壤这个人,心冷如冰,其实不太容易感动。
但收到这些大包小包、零零碎碎的东西,黄壤对这位并不熟识的姨母心生向往。
只是……还是莫要往来了吧。
否则自己报仇雪恨那一天,势必要同玉壶仙宗拔刀相向,这些亲近之人该怎么办呢?
于是,黄壤从未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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