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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说他是奸细探子,就连他的同门都有所怀疑,路以安却信了他,路以安保下他,又带人冲出突围打退了浩气的围剿,围困解了一半的时候路以安便让他赶紧走,契佪知道以他的记性怕是早就不记得什么救命恩人了,路以安只是特别相信他,凭借着某种兽类一样的直觉选择信任他,那时就已经运筹帷幄的年轻将军在很多情况下,还是乐于遵从自己内心的看法。
路以安其实是极其单纯的一个人,敌就是敌,友就是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契佪也是一时无聊便选择留在他麾下当个大夫,两年之后江芜来到了他们面前,瘦小单薄,像是个刚丢了巢的雏鸟一样,明明对未知的环境极为恐惧,却因为某种莫名的原因而强撑出一种凌冽的气场。
契佪拉着江芜上了一栋高楼,夕阳的余晖笼罩了整个楼顶,正是太阳要落山的时候,被光线映红的云彩像是燃起的火焰,艳丽热烈晃得人无法移开视线,古树从高楼旁边向着遥远的天际生长蔓延,契佪松开江芜的手,他撩起江芜鬓边的碎发替他拢到耳后,这般亲昵的动作也没把江芜从沉静在景色的震惊之中带出来。
整个城镇都被夕阳尽数笼住了,街巷,商铺,楼台,甚至连熙熙攘攘的人流都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江芜扶着栏杆下意识的想去找路承,来来往往的行人让他眼花缭乱,契佪安安静静的看着他的侧脸,他十几年前就预谋过这样的场景,他会在江芜惊愕的时候凑上去吻他,他还会拥他抱他,他想从陪他看一次夕阳开始,慢慢的,慢慢的,一点一点融入他的生活,再最终陪他看一次又一次的日升日落
然而这样的场景终归只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妄想了,他在路以安死后便让人去抓江芜回来,江芜躲掉了他的人,躲掉了叶昇的追兵,躲掉了路以安的仇家,最终却为了能让路承有一个安稳长大的环境而主动回到了恶人谷。
无人知道那是路承的孩子,就连他一开始也没想到路以安还有儿子,他只当江芜是在路边捡的弃婴,但很快他就知道了真相,路以安待他如兄如友,更救过他的命,他即便恨江芜也不应该害路承分毫,可他那时早已因为心魔而性情大变,一时清醒一时糊涂,他有很多次都想宰了路承一了百了,但都被江芜挡下来了。
契佪从来都不知道江芜原来可以那样细心谨慎,从衣服到吃食,甚至连洗脸洗澡的水都要事先检验,路承平安的长到了十二岁,契佪知道他留不住这个孩子了,路承已经有跟路以安相似的地方了,有心思的人很容易看出其中的秘密。
不出他所料,江芜选择了送路承走,那个雪天他让手下放箭,却没下令让他们真的杀了路承,他只是想让江芜绝望,他想让江芜知道,单单一个昆仑路承都走得如此惊险,到了外头更不可能存活下来。
他囚了江芜给他下了蛊,整整八年,他困着江芜用尽手段的逼他妥协,契佪始终觉得时间不够用,他没想到路承二十岁的时候就回到了昆仑,更没想到江芜会在听见军报的时候拼命去求死就为了不给他牵制路承的机会。
他若亲自去追,必然会抓江芜回来,然而他没有,从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放下了,他可以打折江芜的骨头,可以将蛊虫种进他的心脉,但他无法把路承从江芜的生命里抹去,长大的路承和路以安相似极了,他避也不避的迎面受了年轻将领的一记狠刺,摔下马背跌入雪中,长枪插在他心脏的边上,精准的避开了母蛊的位置。
他是真的深爱江芜的,然而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与江芜从一开始就没有分毫的可能,契佪到底是吻了下去,他伸手搂住了正在寻觅路承踪影的男人,手掌扣紧了他窄瘦的腰间,江芜的长发同他想象过的一样,柔软顺滑,他吻上江芜的面颊,深邃的紫眸里蓄着平静又释然的神情,他吻过江芜的眼角和鬓角,一寸一寸的描摹着他再也没有机会触碰的清俊面容。
路承上楼的声音显得气势汹汹,越来越响的脚步声并没有让契佪退缩半分,他点了江芜腰间的穴位搂住他软下的身子,他正大光明的拥江芜入怀,深黑的指甲剥开他层叠的衣衫触及单薄的胸口。
漆黑的蛊虫有一副令人毛骨悚然的样貌,江芜动弹不得却不觉得害怕,他甚至还想转头告诉马上就要跑到楼上的路承不用慌张,然而下一秒蛊虫便咬开了他的胸口钻进深处,他听见路承嘶哑的低吼,也能看见面前人脸上的平静。
江芜本能的选择了笑,他在剧痛袭来的时候配合的放软了身子,他弯起澄亮的眸子淡笑开来,夕阳的光亮笼在他身上,染得连同他心口蔓延出的血迹也没有那样刺眼了,路承接住了他倒下的身体,淡紫的烟雾在契佪站过的地方消散开来,化蝶而去的苗人眨眼便没了踪影,江芜抓着路承的手试图将气喘匀,尖锐的疼痛让他无法发声,整个心口都像是被沸水灼过一样疼到近乎麻木。
他还是在笑,他逞强似的抬头贴上路承的唇,又摸上路承发抖的双腕轻轻握住,长节的蛊虫慢慢的从原先的破口钻了出来,它只钻出来大半的身子便不动了,路承咬紧牙根将它扯出,黑亮的虫脑袋上死死咬住一了另一只豆大的蛊虫,江芜倚在他怀里闷咳出声,方才还惨白的脸色似乎好了不少,但他还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第26章
江芜一连昏睡了几日,蛊虫在他体内待了十几年,这般突然的拔除必然会对他造成影响,巫情被路承的人叫回城内,她给江芜仔细把过脉,又拿过已经僵死的两只蛊虫研究了一番,取蛊的是药蛊,可以入药,刚好能对症治疗江芜现在的身体,契佪大抵是在这只药蛊上花费了不少时间,尽管过程中让江芜流了不少血,但却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就连药蛊咬开的破口也只是指甲大小。
江芜只是睡得有些久,药蛊活血安眠,他整个心脉常年受蛊虫影响,一旦摆脱桎梏之后血液循环会有好转,假若再好生调养一段时间,应该是可以连他下肢疼痛的旧疾在内也能缓解不少,他睡得很安稳,路承抱着他回来的时候他就睡熟了,之后的几天里他没有清醒的迹象,但呼吸始终绵长匀称,面色也好了很多,他甚至都没有做梦,就那样安安静静的睡着。
路承喂了他一些容易吞咽的米粥汤羹,但到底是不顶用,江芜睡了四天,第五天早上饿得受不了了才费力的睁开眼睛清醒过来,路承没躺在他身边,江芜刚睁眼就看见路承胡子拉碴的守在床边,他试图自己撑起身子,结果被路承按回床里动弹不得。
胸口被裹了纱布,江芜一动就能感觉到胸口被箍的难受,他晕乎乎的找回意识,伤口根本没有感觉,原本就是一个很小的破口,几天下来怕是早就长得差不多了,他张嘴刚想说话路承就喂了他一口水,江芜喝水的功夫看清了路承眼里满是血丝,密密麻麻的依附在眼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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