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上了亭子一边,遥遥望去,十指细瘦的手指头反反复复捏发热包。
这亭子叫“万春亭”
,还是乾隆那时造的,和“千秋亭”
是一对的。
云被映成橙色、红色。
半空中,光直直向两边铺开,为北京城增添了艳色。
故宫的墙变了颜色,在夕阳中雍容华贵,而另一边,北海公园的白塔被夕阳染成一片金红,它下面的湖水也是,周围那些树木则如一扇扇的金箔屏风。
“莘野,”
谢兰生在围栏上坐着,他面对着湖光山色,背对着亭子里面,问,“你有什么重要的话?”
“不急。”
“嗯……”
莘野并未一块儿坐下,而是站在兰生一侧,侧对夕阳,想了想,问:“兰生,你听说过‘同性恋’吗?”
“嗯?”
谢兰生心里突然涌起不好的预感,不过,他也还是认认真真地回答道:“我听说过。
而且,其实,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中国也有‘同性恋’的,以前有,现在也有。”
“哦?”
莘野笑了,“你怎么知道?”
谢兰生略陷入回忆:“我小时候,隔壁邻居一个男人因‘鸡奸罪’被枪毙了。
我大点后,楼里的人说起他时还全都叫……pi眼精。”
可谢兰生记得那人——皮肤白皙,五官俊秀,说起话来温温柔柔,还带自己买玻璃球。
那时兰生感到茫然:他为什么被枪毙呢?
莘野听着,没有说话。
“后来,上大学后,听人说,北京还有十公里长的边缘人聚集地,就感觉还挺不可思议。
两边公厕、公园、公共浴池全部都是他们的‘点’,警察经常过去捉人。
我在《北晚》上面看到,今年5月6月7月,一共抓到51个人。
不过据说现在只要好好认错不会被拘。”
“……嗯。”
“我就觉得……他们也是没办法吧,明明知道危险……而且,约会环境又脏又臭。
后来,我大三时,人民文学出了台湾作家白先勇的《孽子》。
说来好笑,它是想让大陆的人看看‘堕落’的海那边,可是,我却感觉……挺难过的,我还记得第一段是‘在我们的王国当中,只有黑夜,没有白天,我们没有政府,没有宪法,不被承认,不受尊重,人是一群乌合之众’。”
它描写了一群人被社会放逐,身体心灵双重流亡。
主角“我”
被学校退学,被父亲赶走,在公园里加入“王国”
。
谢兰生对文艺作品一向最能感同身受,他也看得泪流满面、痛不欲生,而最后,当主角“我”
领着罗平,迎着寒流,一边跑步,一边叫“一二、一二、一二”
的时候,他宛如也看到光明。
谢兰生想想,又说:“应该也是在大四吧,英国电影《Maurice》(莫里斯)上映了,还拿到了威尼斯电影节的最佳导演、最佳男演员,我在学校看了片子。”
在剑桥,Clive对Maurice下跪表白,Maurice挣扎后选择接受,可Clive毕业后娶妻生子,Maurice在此后痛不欲生,幸好在家又遇到Alec,最终收获他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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