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在她白皙修长的脖颈上留下了极淡的红印,却又很快消退不见。
张大夫是随行的军医,听说宁王找他,还以为是宁王出了什么事,提着药箱满面忧色进来,还没来得及请安,就见奚旷站起身来,指了指床上的女人:“看看她。”
张大夫这才发觉他刚才竟然是坐在一个女人的床边,不由面色古怪。
但宁王的事哪容他多嘴,他规规矩矩地给这女人号了脉,又小心翼翼地查看了她的瞳孔与呼吸,才道:“殿下,此女已然去世。”
“确认吗?”
看着宁王沉沉的眉眼,张大夫心里一个咯噔,直觉自己说的不是宁王爱听的,但他还是诚实道:“回殿下,疑难杂症老朽或许不敢妄断,但这人生人死……还是看得出来的。”
“下去罢,今日之事,就当不知。”
张大夫告退,亲信正要一同出去,却被奚旷叫住:“朱策。”
朱策回身:“殿下?”
“调些亲卫,守在披香殿周围,另外,把那些要用的文书,都搬过来。”
朱策愣住:“殿下要在这里处理政务?”
奚旷冷冷看了他一眼。
朱策摸了摸头,见张大夫走时已带上了门,才小声道:“清鸾公主虽是用了贺暄的假死药,但怎么着也得三天后才醒,殿下何必现在就守在这里?若是怕她醒得早了逃跑,那就让人随时看住……”
看着奚旷无动于衷的身影,他悻悻地闭了嘴,告退。
朱策走后,奚旷便负手绕着披香内殿走了一圈。
这殿并不大,至少配不上清鸾公主的盛名。
就连贺家传来的皇室密闻里都写,清鸾公主十六岁丧母,为圆母愿,曾赴老家撷阳郡为母守孝三年,归京之后,却从原来的宫城中央的长梧宫搬至宫城角落的披香殿,看似是带发修行,实则可能是触犯宫规,失了帝心,私下传闻颇多,但都不可尽信。
贺家那封密报也是有趣,连哪位皇子在哪一年打死了哪个无辜百姓都写得清楚,到了清鸾公主这,却变成了传闻不可尽信,无非就是生怕被奚旷察觉自家大公子与公主曾有过一段纠缠不清的关系——贺家人很清楚奚旷对于南邬皇室的态度,在他们眼里,一旦与南邬皇室有所牵扯,下场不言自明。
奚旷走到书架前,目光扫过那些薄薄的书脊。
大多是一些佛经,可边角干净平整,有一些露在外面的封皮,甚至被阳光晒得微微有些褪色——一看便知许久未动。
书桌上放着一只砚台,一只笔洗,与一排小羊毫笔,黑石镇纸之下,压着一叠罗纹洒银纸,其上佛经字迹娟秀雅致,只是再仔细一看,前后列的墨色却有些许浓淡之分,显然不是同一天抄成。
奚旷不由一哂。
他就知道,这礼佛不过是个幌子。
那砚台里的墨都干得结块了,显然许多天都不曾动过,她哪里是真心清修?
鼻尖传来淡淡的香火气,他略一抬眼,就看见墙边一道小门。
推门进去,一方小室,香火气更盛。
佛龛前燃着三根长香,还未彻底烧尽。
目测长短,大抵是在她服药前所点。
奚旷伸出手,毫不留情地碾灭了那香上淡烟。
指腹被火轻灼,留下灰褐的香灰与绵长的痛感,他却只是冷笑。
清鸾啊清鸾,你临死前还在拜佛,可是难得诚心一回?
只可惜,连佛都不愿渡你,让你最后还是落在了我手里。
他转过身,却瞧见对面还有一只嵌柜。
柜子没有上锁,他一拉即开,却在看清那里面的东西后微微一愣。
这柜子分成上下两层,上面一层,放着“恭惠文懿皇后之灵位”
。
这显然不是南邬先皇后真正的灵位,木制的灵位,甚至都没有上漆,只是由一块打磨平整的木板削成,然后用毛笔假作漆色涂抹,最后在刻下的字印上描了金,定睛细看,还能看到那字上深深浅浅的划痕。
而柜子的下面一层,则放了一坛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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