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桑榆非晚(三)
叶亭宴反抱住她,沉默了许久,才勉力清醒过来。
落薇伏在他的肩膀上,彻底失了力气,累得连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她的头发养得那样好,没有任何簪饰地散着,与他的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的模样。
在最为失神的一刹那,她在他的耳边叫了一声“哥哥”
。
她在叫谁?
不会是宋澜。
他想,宋澜整日疑心她是否因为野心而另觅他人,他也时常被缥缈的猜测反复折磨——她利用他时,对自己完全不顾惜,利用旁人时,自然也是不必顾惜的。
那么这一句“哥哥”
,于她而言,便仅仅是情至深时的调笑。
但?于他而言,这两个字不一样。
它响彻在冬日凄冷的廊前,是少女提着裙摆心疼的惊叫;响彻在海棠和紫薇交织盛开?的园下,是她含笑的“阿棠”
;还有会灵湖从天际划回来的小舟中,她抱着荷叶莲蓬,遥遥地冲他挥着手?,是满怀爱意的呼唤。
一想到有朝一日,她口中唤出的这两个字竟不是在叫他,他简直想要杀人。
然而下一刻,他就听见了全然不曾料到的言语。
“你是他的人。”
——是谁的人?
——是我的,殿下。
他茫然地去想这两?句话,抱着她的双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甚至来不及去想这句话是真是假,眼睫一颤,泪便落了满脸。
落薇察觉到他的眼泪,低低地问道:“方才还在说我,你却在哭什么?”
她伸手?为他擦拭,感觉他的嘴唇和眼皮都在不住地发抖。
千言万语哽在心间?喉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叶亭宴揽着她坐起身来,感觉自己正处于梦境和现实的交界。
那句话是如此动听,他根本不敢去想它的真假。
就如濒死之人口渴一般,他实?在太渴了,毒药都甘之如饴。
沉默了许久,叶亭宴梦呓一般,缓慢地问:“你方才……说什么?”
落薇破涕为笑,清清楚楚地为他重复了一遍。
“我们一起,为殿下报仇罢。”
她伸出手?来,与他十指相扣:“你的心思,我猜得对不对——你熏的是他最爱的香料,岫青寺上也是为他的亲眷而痛苦,我猜了这么久,好不容易逼出你的实?话,你就……”
眼泪流过方干的泪痕,那一刹那,叶亭宴觉得她的口气也染了几分哀求之色。
仿佛不止是他需要她做同谋,她更需要他的回答,来为自己孤寂的前路上寻一些伶仃的依靠。
“你就不要再作伪了,对我说一句实?话罢。”
“为何、为何……”
脑中乱极了,叶亭宴颠三倒四地重?复了好几遍,才问出口:“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察觉到他的默认,落薇松了一口气,轻轻地笑了一声:“你这样聪明,骂不出那一句‘乱臣贼子’,纵然我疑心已久,怎么敢说?在你面前伪装,实?在艰难。”
他颤声问:“你就不怕我如今还是在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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