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房里的典狱听说章衡来了,都赶出来拜见。
章衡道:“我进去看看,你们不必跟着我。”
典狱替他开了门,阴冷幽暗的死牢弥漫着霉臭味和血腥味,却是最安全的地方。
章衡走在深不见底的甬道里,感到一阵轻松,腹中的烦闷,恼怒,种种情绪都得到释放,浮上脸庞。
甬道三面墙都是一尺见方的石头砌成,另一面是牢房,里面的死囚大多戴着重枷,蓬头垢面,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他们借着昏昏灯火,看着这名面色不善的年轻官员,也有几分鬼气森森,倒像是地狱里的判官。
甬道尽头传来一声短促的尖叫,压抑在囚犯们的呻吟谩骂中,几乎听不见。
章衡疾步走到一间牢房前,里面一名典狱捂着女囚的嘴,正在土炕上撕扯她的衣服。
“你横竖是要死的人了,何不陪爷们快活快活?”
姓汪的典狱满脸淫笑,章衡看着他,终于为自己无处排解的怒火找到一个合适的出口。
汪典狱一抬头,猛可看见门外的人,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滚下炕来,扑通跪在地上,磕头道:“小的一时糊涂,求大人宽恕则个!”
说着左右开弓,扇起自己嘴巴子来。
章衡不作声,他便不敢停手,清脆的啪啪声响了好一会儿,章衡才道:“行了,跟我出去罢。”
汪典狱以为就这么算了,心中窃喜,肿着张脸走到外面,却听他道:“强奸犯妇,当杖刑六十,以儆效尤。”
汪典狱大惊失色,跪下叫屈道:“大人,小的并未真个奸她,您就高抬贵手,饶过这一回罢!”
章衡道:“今日被我撞见,所以你未能得逞,平日谁知你们怎样?倘若今日来的不是我,而是都察院的御史,你们叫部堂的脸往哪儿搁?”
众人大气也不敢出,只听见汪典狱砰砰的磕头声。
章衡眼风一扫,边上两个兵士便上前架起汪典狱,扒了他的衣服,按在长凳上打起来。
汪典狱鬼哭狼嚎,不到十杖下半身便皮开肉绽,杖起杖落血花四溅。
章衡坐在椅上,看着六十杖打完了,叫人把奄奄一息的汪典狱抬回家去。
火也发了,人也打了,他心里并未好受多少,他知道只有找到罪魁祸首,这桩官司才算完。
向晚时分,风中带了些凉意。
云层如浪推向天边,日光在合拢的暮色中消失殆尽。
晚词点上灯,坐在窗边看市面上新出的话本子。
更鼓沉沉,明月探出天幕,向人间洒下万丈清辉。
吕无病在前院听见章衡来了,打开门,章衡戴着一顶大帽,没戴面具,穿着玄色箭袖袍,腰间系着淡黄丝绦,足蹬粉底皂靴,竟是平常装扮。
吕无病一愣,道:“少爷,您……”
章衡没有看他,径直穿过回廊,在后院的垂花门前放慢脚步,渐渐站住了。
晚词就在房中,他看见她纤纤的剪影映在窗纱上,像一幅静好的画。
他知道只要上前与她坦白,她便会对他感恩戴德,温存体贴,予取予求。
可是被恩情绑架的她会开心么?他要的是一个日日夜夜活在亏欠中的赵晚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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