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声音嘎然而止。
狱卒只感觉腰间佩刀被人抽出,眼前寒光一闪,鲜血飞溅,一颗头颅砸在地上,声音沉闷,慢慢滚落至脚边。
他视线颤颤巍巍地下垂,正对上玄诚那怒睁欲裂的眼睛。
狱卒呆滞地张了张嘴,再抬眼,又落入一双漆黑如夜的深眸,阴沉死寂,宛若荒野枯草间不知深浅的沼泽。
几滴鲜血从沈时砚眼底顺着脸颊缓缓滑落,他沉沉地看着狱卒,不言一词。
狱卒登时浑身一软,仓皇跪地求饶:“小人什么都没听到了!
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沈时砚忽地笑了笑,不过须臾间,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润。
他扔掉手中的佩刀,将人扶起:“去吧。”
狱卒死里逃生般松了口气,当即起身,准备将玄诚的头颅带走,半分也不敢耽搁。
然而,他前脚刚从沈时砚身前走过,下一秒,胸口猛然剧烈一痛,那把熟悉的刀刃从背后穿透身体,直抵眼前。
刀刃抽出,狱卒晃了晃身子。
“碰——”
重物落地。
沈时砚看向持刀的流衡,面无表情。
流衡单膝跪下:“王爷,他留不得。”
沈时砚没说话,从袖中掏出丝帕,轻轻擦净脸上的鲜血,而后走到狱卒尸体前,半蹲下身,伸手将那双满含错愕的眼睛慢慢阖上。
“他死了,事便由你去办。”
......
沈时砚带兵强封白云观的事情愈闹愈凶,汴京城道家信徒们齐跪在宫门前,恳求官家降罪于宁王。
而朝野上下,因此事也是议论不停。
高太后一党怒不可遏,弹劾沈时砚的奏折一摞接着一摞,而站在官家身后的臣子们,一部分力挺宁王,称骨瓷一事事关重大,理应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而一部分虽是忌惮宁王,但这事办得的确让他们心中畅快,便选择作壁上观,两不相帮。
直至第三日,官家口谕从徽猷阁内传来,宣宁王进宫,受责三十廷杖。
等顾九知道这事后,沈时砚已经受完了刑罚。
暮色沉沉,顾九从府衙一路奔回王府,气喘吁吁地停在沈时砚房门前,却突然不敢进去。
恰好楚安从房间走出,顾九连忙上前将人拉到一旁,喉咙发紧:“不都说王爷是官家的眼珠子吗?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有谁这么对自己的眼珠子,这不是自戳双目吗!”
楚安眼眶泛红,听到顾九这话,鼻腔中的酸意再也绷不住了,他偏过头去,不想让人看到堂堂七尺男儿流泪的场面。
“顾九,你……你去看看王爷吧,”
一想到那被鲜血浸透的里衣,楚安便忍不住皱眉,哑着嗓子道,“王爷他不愿让旁人包扎伤口,流衡那舞刀弄枪的糙手,肯定……肯定没个轻重,你快去看看,让王爷少受点罪。”
顾九抿抿唇,拍了下楚安的肩膀,疾步进了房间。
四季山水曲屏后,隐隐能看到趴在床榻上的身影。
顾九顿住脚步,正犹豫着,忽见流衡从内室走出,双手端的铜盆里,白布飘荡于水面,血迹斑斑,染红了清水。
顾九喉咙一瞬间发紧,她看向屏风,轻声道:“王爷,我帮你清理……伤口吧。”
内室静了片刻,才听到沈时砚开口。
“好。”
隔着一扇屏风,顾九还不觉得血腥味多重,等她看到沈时砚那血肉模糊的后背时,只觉得这味道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识,不断侵占其他感官。
顾九感到眼睛有些酸。
沈时砚看她,唇角弯了弯,半是玩笑,半是无奈道:“顾娘子行医多年,这点伤该是见惯了,怎么还跟怀瑾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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