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静了片刻,只是看着庭中幽幽红梅,吐着暗红色的花蕊,像是溅开了无数血腥的红点子一般。
如懿悄悄看着皇帝的脸色,只觉得什么也瞧不出来,皇帝的神色平静极了,如同秋日里澄净如镜的湖面,犹有暖日的金色余光洒落面上,平添了一分暖调。
皇后按了按如懿的手,悄然上前,柔声道:“慧贵妃的话是急了些,但臣妾心想,这满宫里无论是谁,无论什么事,都比不上大清的国祚要紧。”
如懿一想到“自缢”
二字,只觉得浑身发冷,忍不住道:“皇上,玫贵人的孩子纯属意外,既然孩子一生下来就已经死了,那更不会干系旁人,更不会影响大清的国祚。”
慧贵妃笑道:“娴妃这话便是说得太轻巧了。
皇上正当盛年,以后多的是孩子。
孩子是阿哥还是公主都不要紧,要紧的是聪明齐全,成为对大清有用的人。
娴妃如今都未有生育,试想若是受了贱人的祸害,也生下了这样的死胎,娴妃你身为人母,能否接受?到时候便悔之晚矣。”
如懿一听她拿自己做例子,其心恶毒,心底愈加难耐:“天命庇佑,我是不怕的。
慧贵妃若要担心,便担心自己的孩子吧。”
慧贵妃眼波一剜,清冷道:“本宫要念及的不仅是自己来日的孩子,还有眼下怡贵人的孩子和日后旁人的孩子。
娴妃你为玫贵人求情,是不是敢担保,以后宫中再不会有这样的祸事,还是有了这样的祸事,到时你与玫贵人便一起殉了那孩子,以报大清?”
皇帝呵斥道:“好了。
站在这儿便这样争执不休,成什么样子?”
如懿与慧贵妃对视一眼,只得屈膝道:“臣妾冒昧了。”
皇后低声道:“皇上,那您的意思是……”
皇帝皱了皱眉,扶住皇后的手道:“怡贵人的孩子就请皇后多多看顾。
至于玫贵人,就先挪出永和宫,住到宝华殿前头的雨花阁去,让她邻近佛音,好好清净清净心思。”
慧贵妃犹有不服,道:“皇上,可是她生下了那样的孩子……”
“孩子?”
皇帝轻轻一嗤,“是否恩准玫贵人自缢且容后计较。
朕倒想知道,宫中到底有哪些胆大妄为的人,敢擅自散布流言,混乱人心。
朕断断容不得!”
皇帝这话说得沉肃,众人闻言皆是一凛。
皇帝道:“慧贵妃,这里没有你的事情,先跪安吧。”
待到慧贵妃出去,皇帝负手立在庭中,身边再无旁人伺候。
如懿见他如此神色,又兼之方才那番话,心下便有些沉郁。
皇帝的声音极轻:“那夜在这里,见过那个孩子的,只有朕、皇后、娴妃还有王钦吧。”
皇后婉声道:“是。
其余见过孩子的人,当夜都打发出去了,应该来不及在宫里说些什么。”
皇帝长叹一声:“你们都是朕近身的人啊。”
如懿会意,旋即道:“臣妾谨遵皇上吩咐,不敢有一言半语泄露。”
皇帝点点头,又问:“皇后,那日王钦把孩子送去处置,路上不会有人瞧见吧?”
皇后的声音极低,仅仅足以让身边的人听清楚:“出了永和宫的门就扼死了,一路就是个死胎送进小棺椁封好焚化。
这件事,臣妾身边的莲心跟着一块儿去办的,绝不会有差错。”
如懿虽知那孩子是必死无疑,却不想是王钦活生生扼死的。
不知怎的,她便觉得心口哆嗦着窒闷难言,几乎想要呕吐出来。
皇帝轻轻“嗯”
了一声,慢慢踱出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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