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后,我将纸卷攥在手心良久,最终内力一运,纸卷碎成齑粉。
本应拿给近邪看的,可最后那几个字,让我改变了主意。
在外公手下擅长讯息搜集的能人洋洋洒洒介绍紫冥宫秘辛的大段文字后,是外公龙飞凤舞几不可辨的狂草:
丫头!
离姓贺兰的远点!
贺兰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
我苦笑了笑,外公,你智能天纵,心通鬼神,我自然是什么也瞒不了你去,只是你纵然再信息灵通,再善于推测,你也不会知道,并不是我离贺兰悠远不远的问题,而是,贺兰悠,从来不要我靠近他。
又有什么样的智者能告诉我,要想由心而活,到底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紫冥教上任教主,也就是贺兰悠的父亲贺兰笑川,惊才绝艳啸傲天下,却是个痴迷武功不通世务的武狂,为寻觅散落世间的各种传说中的秘籍武学,他不惜丢下教务,丢下美妻弱儿,踏遍人间名山大川,去寻那虚无缥缈的至境,最终寻到与否,无人知晓,外公的密信里,只说他在最后一次回宫时,突然失踪,随即,贺兰秀川接任教主。
从此江湖中,再也没见过这位行事随心,恣肆无拘的第十代紫冥教教主。
我冷笑一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与贺兰秀川怕是脱不了干系罢?
想起那个容色比女子更媚更艳却毫无粉腻之态的贺兰教主,我的心绪立时烦乱起来,要如何才能既解了师傅的毒,又能安然出了大紫冥宫?
正思量处,忽听得贺兰悠的声气,稳稳笑道:“怀素,这么早。”
我霍然回头,便见未闭的门扉处,贺兰悠长衣大袖,银环束发,微笑伫立在仲夏高山深谷尚算柔和的早风中,眉如翠羽,目闪流星,整个人,明珠般熠熠生辉。
这番神采奕奕,哪里象个竟夜长咳无一时闭眼的伤重之人?
我捺下心中翻腾的思绪,回他一笑:“你也早。”
“自然是早,”
他淡淡看我一眼:“整夜听得有人徘徊不已,只怕也不容易睡得着。”
我怔了怔,知道昨夜那一番折腾竟已被他听了去,一时又羞又恼,费了好大力气,才将那燃烧的热意压制下去,换了端容:“若是未休息好,还是回房安然高卧罢,我可不希望你在替我师傅解毒时睡着了。”
话虽如此,我仍在细细端详他,他虽尽力扮得容光焕发,可声气里的虚弱,脸色的苍白却难以完全遮掩,我不知道解毒需要耗费他多少精力,只是他现在不及全盛时期的三成,三日解毒,当真能支持得了?
贺兰悠却笑得浑然无事:“你放心,我既应了,便能做到。”
我深深看他一眼:“既然如此,便事不宜迟。”
——
我们一行三人跟在贺兰悠身后,进了他的前院,贺兰悠揖让有礼的请我们坐了,老仆端上早膳来,俱是山野之物,倒也清爽可喜,各人却是心中有事,食之无味,我从筷子缝里看了沐昕几眼,他有一挑没一挑的心不在焉,半天碗里清粥也未下去半点,我皱皱眉,想劝他多吃些,却最终什么也说不出口。
经了这一夜,我,沐昕,贺兰悠之间原本勉强维持的太平无事已被尴尬的现实击破,饶是我自负聪敏,也解不得这情网尘丝,有生以来第一回,只能做了无用的逃兵。
只觉得堵心,我也很快放下筷子,一直沉默的近邪突然问贺兰悠:“解毒后我能恢复几成?”
贺兰悠笑道:“若有两个时辰静坐调息,当可恢复八成,若无,顶多五成。”
近邪点点头,转向我道:“我是你师傅。”
我登时大为头痛,知道他要说什么,立即把话先堵上:“我知道是师傅,但若乱命,我亦可不受。”
近邪扯了扯嘴角,大约极是痛恨我的反应敏捷:“我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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