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伦公主扭过身去,曼应道:“定倒没定下,不过也差不离了。”
弘韬骇然问弘策,“你听见没有,朝廷往宁古塔派戍军呢!”
这件事军机处早就议了,于他来说没什么可意外的,“前儿接了封密折,说副都统不法,把那边弄得狼烟四起。
披甲人和旗丁眼看要反,得有个管事的过去料理。”
这可不是好玩的,京里养尊处优的宗室,哪个去过那苦寒之地?命大的,办好了差事回来也许有封赏;命不济点儿,在那儿不是冻死就是被反贼打死。
即便能逃回来,差事办砸了,皇上不给好果子吃,一样活得窝囊。
这么一来觉得事儿不小,定了定神上前拉他,“咱们这就去见皇上,想法子推脱要紧。”
他们疾步朝延爽楼走,公主把嘴噘得老高,“弘韬这人缺心眼儿么,我还有事儿请教十二哥呢!”
寇海觑了她一眼,“主子,十二爷没指婚,也没听说有相好的,您和楼侍卫的事儿人家拿不了主意。
要不还是找十三爷吧,您和他交个底儿,请他促成也一样。”
“他?”
公主嗤了声,“他今儿查案子,和街面上放印子钱的打了一架,这会儿正思过呢,指望不上他。”
说着垂头丧气往另一边去了。
天都黑透了,水榭上宫灯高悬。
沿着回廊进延爽楼,外面太监宫女往来,透过窗上绡纱能看见楼里境况。
人聚了不少,一屋子黄带子。
太上皇坐正座儿,怀里抱个奶娃子,想是皇后的第二子。
祁人抱孙不抱儿,太上皇当初何等了得的人物,如今也显出老态,两鬓花白了。
他们进门,恭恭敬敬扫袖打千儿,“儿子给皇阿玛请安。”
再微偏过身,对侧座上的皇帝行礼,“臣弟给皇上请安。”
太上皇一笑,“都起喀吧,没外人,别拘着了。”
一个一个儿子看过来,“老十一还没到?”
皇帝应个是,“大约有什么事耽搁了。”
弘韬坐在圈椅里朗声笑:“他能有什么事儿,天生的手脚慢。
上回高师傅做寿,吃散了席他才来,师傅和师母愕着,不知道怎么支应他。
他一看人都走了大半了,也没脸坐下了,随了份子独个儿上德胜楼叫了桌菜。
吃完回府还吹呢,哎呀今儿去得忒早啦,人都没来齐,等半天凑不满一桌,不耐烦先回了,半道上遇见勒敏,在外头吃了一顿。
正说呢,勒敏打门上进来,咋呼着说他是水濑托生的,去得晚舔盘儿底。
瞧瞧,闹了个没脸。”
大伙儿听得直摇头,太上皇的这群儿子,一人一个脾气,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有。
大家热闹说笑,有个人却游离于尘世之外。
皇帝转过脸看,弘策在他右手的座上品茶,低垂着两眼,手指一下下抚那荷叶把盏。
官窑瓷器胎子薄,上面覆一层淡绿的釉,灯下有琉璃般的浮光。
弘策的手指很美,纤细白洁,与那茶盏相得益彰,乍看之下,有种摄人心魄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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