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长庚卷着马蹄袖答道:“回太妃的话,小的一生只收了两个徒弟,一个叫夏至,一个叫沐小树。”
贵太妃点点头,“那沐小树现在何处?你瞧瞧跟前这人,是不是你的小徒弟?”
定宜扁着嘴看了师父一眼,乌长庚目光不过一掠,拱手道:“回太妃的话,我那不孝徒是个爷们儿,可不是什么姑娘。
他在我身边待了五六年,跟我比跟家里人还亲呢。
我舍不得他干一辈子刀斧手,他想脱籍上贤亲王府当差,我没留他。
后来他跟着七王爷去宁古塔了,不知道遇上了什么事儿,就……再也没回来。”
他满面哀容,贵太妃瞧在眼里也没言声。
陈敬适时站出来,对着同福夹道的街坊说:“你们呢?沐小树和你们一个大院儿里住着,说认不出来我可不信。”
转头叫人搬了大托盘进来,盖布一揭,底下码着二十五两一锭的银铤,足有十来锭,讪笑道,“世上没有银子撬不开的嘴,看见没有,你们只要出个声儿,说沐小树是不是眼前这人,说得属实,这银子就归你们了,到时候置房置地,随你们高兴。”
外头市面上一升米不过十四五文钱,这二百五十两银子对这些市井小民来说是天大的数目,也许一辈子都挣不来那么些。
大伙儿面面相觑,口干舌燥。
点头,对不起乌长庚,摇头,对不起自己和一家老小。
正犹豫呢,三青子媳妇儿张嘴了,“这个昧良心的银子咱们不能拿,虽说得了钱能过两年松快日子,可也不能为这个诬陷无辜的人不是?”
她觑觑定宜,手指头一指,“这哪儿是小树啊,小树鼻子比她塌,眼睛没她大。
我们树儿是方脸盘儿,这是鸭蛋呐,差得远了去了,压根儿就不是同个人。”
“嘿!”
沐连胜着急了,“三青子媳妇儿,你不能因为你们家顺子认了人做干妈就糊弄太妃,太妃跟前,打诳语是要杀头的!”
三青子媳妇儿呸了一声,“你这个老不要脸的,当初你见天儿上夹道里堵人,逼着小树挣钱养活你。
那时候多大点儿孩子啊,刚出来学徒,没钱奉养你,你是又打又骂。
后来孩子没办法了,下了职跟人推独轮运粮食,人家一车运三袋,她一车一袋还打跌呢,孩子多可怜呐,你倒好,伸得了这个手!
现如今小树没了,你盯上个不相干的人,还想祸害人家挣黑心钱。
天菩萨在头顶上看着你呢,仔细一个雷劈下来,劈得你永世不得超生!”
本来是为对质,结果市井百姓一多就乱了套了,都咬着牙骂呀,从八辈祖宗骂到灰孙子。
太妃被他们吵得脑仁儿疼,叫进来一拨太监,都拿着棍棒,谁再嚷嚷打谁的嘴。
好容易镇住了,她拍着圈椅把手呵斥,“街坊情意重,好得很。
给我拖出去打,打到他们说实话为止!”
太监们应个是,刚要动手,打外头进来个人,大冬天摇把扇子,眼波流转,满脸坏笑,插秧一拜,“弘韬给贵太妃请安。”
贵太妃有些意外,“七爷怎么来了?”
七爷咧嘴一笑,“这不是大年下吗,我得了几匹上好的云锦,给三位太妃送过来。
进园子听说这儿升堂呢,怎么也得凑凑热闹啊。”
他四下看了圈,“乌师傅也在这儿呢?这是干什么呀?哟,我十二弟妹也在?”
七爷是个搅局的高手,他一到,这事儿基本是黄了。
太妃拉着脸道:“在问定宜是不是沐小树,老十二不能娶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做侧福晋,他不要脸,我还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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