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五分,“还差一步,就是陆润手里的遗旨。”
颂银觉得不可行,“那旨意皇上必定是知道的,还会留到现在吗?”
容实牵唇一笑,“以我对陆润的了解,他不会不给自己留后路。
人心叵测,用得上的时候一副嘴脸,用不上了又是另一副嘴脸,他要是不留心眼儿,谭瑞就是前车之鉴。
当年先帝御极,谭瑞的功劳不小,结果又怎么样?他是审慎的人,再怎么当人心腹,也不会把命交到人家手上,皇上必然也知道这点,才不能把他怎么样吧。”
颂银顿时五味杂陈,这就是政治,每个人都要步步牵制,连防身的最后一手都没有,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不像让玉,遇着事一味慌,她心里有了数,会照着他的轨迹走好。
“阿哥爷不能留在宫里了,留着终究是祸。”
她思忖着说,“五爷的福晋病逝后弄了一大帮子侧福晋庶福晋,生一窝闺女,只有一个药罐子做的儿子,三天两头回内务府请御医瞧病。
我琢磨着,找个机会见一见太后,和她提提过继。
要是能把小阿哥送进恭王府养着,至少能放心些,找几个人好好看护,比在宫里安全。”
这是个办法,只不过不一定能成,毕竟阿哥在手上便于掌握,出了宫要拿捏就难了。
容实转过头来看她,一点笑意在唇角绽放,她永远是这样,鲜焕独立的个体,不是柔弱的菟丝花,不需要依附男人,必要时候反倒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他伸手来牵她,“我原想暗中和几位大员商议,请他们上疏皇上为阿哥开衙建府的,如今你的主意更有说服力,那就照你的意思办。
我和五爷通个气,让他上陈条,内廷我说不上话,还得劳烦你。
我一直没告诉你,就是怕把你牵扯进来,万一我坏了事,不至于连累你,谁知到最后还是得靠你。”
她怅然看着他,“你以为不牵扯我,我就会感激你吗?到时候你死你的,我嫁我的人,我就光剩下恨了。
眼下告诉我,我心里反倒安定,至少有个盼头,又有事儿干了,用不着撅着屁股挨揍。”
他拢起她的手,紧紧合在掌心,“还有阿玛的事儿,你别担心。
铜山和钱塘的官员都是两黄旗人,我悄悄命人去办,把他们拉进来。
再送密函知会阿玛,让他在账目上动动手脚。
横竖工期完不成上头肯定要责难,到时候把罪都推到那些人头上,先保住命再说。”
她忽然对他刮目相看了,一直以为他就是个居家好男人,职上尽力办差,下了值做做木匠,带带孩子,简单快乐,没有任何心机和戾气。
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样,大大咧咧只是表面文章,他分明有谨慎的一面,没有做成的事不愿意告诉她,因为身边不是个个靠得住,愈发的警敏提防。
她紧紧抓住他的手,“二哥……”
“别怕,有我。”
他在她额上亲了一下,“我要保护妻小,我是个爷们儿。”
她脸上笑着,鼻子却发酸,有意揶揄他,“难为你这么傻的人,花那么多心思,真叫我心疼。”
他拧身别扭起来,“我只在你跟前傻罢了,外人谁敢笑话我?”
说着见车已经入了城,吩咐长随直去佟府,“阿玛离京了,我去给老太太、太太磕头,见见长辈们。
家里预先打发人回去通知了,今儿就把亲定下,我倒要瞧瞧那位主子爷能把我怎么样。”
颂银有些心慌,“今儿就定吗?”
他笑了笑,“你都是我的人了,还拖着,不给你个说头?你愿意等,我还不乐意呢!”
横竖要有这一天,总算盼来了,怕什么?她颊上滚烫,眼睛里有坚定的光。
原不打算一块儿进门的,阿玛绝不会对老太太说她去了承德,她从角门上溜回院子,好留几分脸面。
现在想想,不叫家里人知道,也许到后头又会多生枝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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