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如此,也叫她看到了宫闱的黑暗,这紫禁城表面歌舞升平,私底下是一团烂棉絮。
皇上要想坐稳江山,其实只有铲除豫亲王一条道儿。
等了一整天,阿玛将到傍晚时分才回来。
她迎上前问情况,他拿手巾把子擦着脸说:“多大的事儿,值当吓得这样?都料理妥当了,抓药的御医和煎药的太监顶了缸,已经回明皇上,事情都过去了。”
“那禧贵人怎么办?”
述明把手巾抛进铜盆里,激起一串水花,“什么怎么办呐?她用催生药是大罪,害了皇上的儿子,能落着什么好处?这辈子恐怕是要老死在冷宫了。
你别过问这个,天下苦人儿多了,能顾得过来?皇后这回也受牵连,她宫里的人没看好,太后发话,命冯寿山申斥。”
颂银手里托着紫砂茶壶只管跑神,“皇后也受申斥了……”
述明见她没有递过来的意思,自己伸手接了,就着壶嘴嘬了两口,“今儿晚饭是吃不成了,吃数落吧,跪在南墙根下听训,什么时候骂完了什么时候起来。”
太后是借着机会发难,这颂银知道。
可这么大的事儿处置了一位御医一个太监就算交代了,似乎忒简单了点儿。
她阿玛还在絮叨,“慎刑司那大牢真没法呆,在那儿半天,没把我熏死过去!”
说完了想起什么来,低声问她,“惠主儿那里都嘱咐明白了吧?这会子不能有闪失。”
她嗯了声,“都说定了,她把药扔到井里头了。”
述明这才放心,看天色将晚,指指外头说:“下值吧,明儿也别来,歇一天缓缓神。”
她应了,回值房换身衣裳,出了西华门。
先前容实说要来找她的,到了外面没看见他,既然人不在,她也没打算等着,坐上小轿过筒子河。
暮色里杨柳依依,一大群老琉璃1低空飞过,天逐渐闷热起来。
她怏怏不乐,靠着轿围子看外面,不远处有个人立在树下,隔一会儿抬手摸脑袋,看身形像容实。
她让轿夫停下,打起帘子叫了声容二爷,“您干什么呢?”
容实又摸了摸脑袋,含糊说没什么,复笑道:“别叫二爷了,你又不是我们家小厮。
叫二哥吧,显得亲近。”
她下了轿,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走近了才看清他前额有一撮头发笔直竖着,大概是帽子压久了的缘故,看上去像水端子上面按了个长柄,实在有点可笑。
还好他长得漂亮,漂亮的人总可以让人忽略些别的东西。
可他自己不大自在,总会不自觉抬手压一下,然后发现她在看着他,脸上有点尴尬,背着手咳嗽一声,装模作样问:“你阿玛都告诉你了?”
颂银说是,踢了足尖的小石子儿一脚,看着它滴溜溜滚远了。
他转头吩咐她的轿夫,“你们先回去,回头我送你们二姑娘。”
轿夫们听了令,又看颂银脸色,见她点头,方抬着空轿子往镶黄旗去了。
她是没想过能和这位爷一块儿走上一程,以前两府来往,他们各有各的玩伴,不会搅合在一起。
就算听戏没办法,也是一左一右远远分开,连视线都不会有交错的时候。
两家都知道他们俩不对付,老太太不无遗憾地说:“二和三都不待见他,老四又太小,看来和容家这门亲早晚要断。”
说是这么说,心里仍旧存着希望,眼热容实长了一张花容月貌,说他像招财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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