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等他一溜小跑到了皇宫门口,才晓得,姜还是老的辣,狐狸还是老的精,自家老爷不来,才真是料事如神。
不为别的,只因今日早朝的宫门外,聚了黑压压一大片身着素服,额绑红带的学子。
他们跪伏在地,红带垂落,唯有一条条挺直的脊背暴露在天光之下。
无人开口,却胜过千言万语的诉讼。
如一支无锋之师,不见血不杀人,却已兵临城下。
文武百官被挤得缩在红墙根底下靠边站,面面相觑,个个愁眉不展。
赶不赶得上上朝对他们来说并非什么大事,但这连日来的暗涛汹涌,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无论是姓杨还是姓常,此时都是没得开颜。
当然,姓萧的除外。
萧乾知道此事后,先把不知为何昨夜辗转难眠,还睡眼惺忪的方明珏哄着抱上銮驾,再一转身,悄悄换了身侍卫服,跟到了方明珏的銮驾后。
初春晨风尚寒,方明珏被凉意刺醒,手指缩了缩,才发觉身在銮驾上,左右并无萧乾身影。
没有萧乾在身侧时,无论真心还是假意,他都不必再做出一副顺意姿态。
越靠近凌霄殿,方明珏神色越寒。
临近了,听得慌张的禀告,方明珏冷声打断:“去正阳门。”
皇帝移驾的消息长了翅膀似的飞了出来。
群臣乱了阵,但周遭百姓也好,学子也罢,都未退去,平日他们朝堂上如何落小皇帝面子不管,但此时此刻,若真当着天下百姓的面连跪都不跪,恐怕他们这帮人甭管多高武功多大权势,都走不出这个门。
于是当方明珏的銮驾到正阳门时,便是登基来头一遭,文武百官,三拜九叩,山呼万岁。
萧乾站在一旁,清楚地看见薄纱遮掩下,方明珏的面色变了。
皇帝。
方明珏顶着这个头衔十几年,却似乎头一回,享受到真正的皇位所带来的无上的尊荣,和生杀予夺的权欲。
这像是一个信号,冥冥中昭示了什么。
萧乾垂下头,心想,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万岁之声犹存耳际,方明珏从銮驾上慢慢走下来,面容稍冷,竟自有一股威严气度:“诸位爱卿好生跪着。”
群臣一怔,心中郁愤惶惑,却一时竟不敢抬头。
方明珏走到跪着的学子们身前,弯腰挨个将人扶起来。
这些学子不全是参加此次科考的,还有些尚在童学,仍是稚嫩少年,见方明珏过来,根本不用扶便慌张起身,眼眶通红。
“陛下……”
一名学子抹了把脸,哑声道,“我等……不为求官求财,未想逼宫成事……只寻一个公道。
这里有人才高八斗,有人才疏学浅……中与不中,凭的是本事,但公道与否……凭的却是人心!”
“求陛下,给我等一个公道!”
先前几名学子再次跪了下来。
方明珏扶着人,第一回觉着如此烫手。
这只是一个局。
这当中无论死了的张闻书贺如声,还是身在其中的常裕禄杨晋,无人是无辜的。
但只有这群被他硬生生牵连进来的学生,真令他愧疚得不敢与之对视。
但帝王心术,是方明珏学会的第一课。
“都起来,”
方明珏沉声道,“若真要跪,也是朕该跪你们。”
所有学子抬眼望过来。
方明珏道:“朕与在场文武百官,一心不如你等赤诚,一行不如你等磊落。
春试泄题,这等大事,无人敢言,无人敢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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