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母亲,她血液中不能磨灭的印记。
她有多么害怕,有一天同母亲一样,一辈子仰仗男人过活,不要提自尊自爱自立,尤美贤心中只有男人男人男人。
温玉也恨过命运不公。
六月十八日,九广铁路大埔区电缆中断,无人员伤亡。
六月二十六日,观塘绕道与大老山隧道正式通车。
宽阔道路从左至右穿山而过,剜掉了山的心脏肺叶,穿行车辆如同一颗颗迅猛子弹,六十码速度,在山体中穿梭来去。
多么平静,将起台风的午后,沉闷乏味,漫长无边。
陆显徐千武大海,窝在池记茶餐厅阁楼里开三人会议。
陆显问徐千,“肥蟹开口了?”
徐千道:“三十六颗牙都拔光,还不开口?三十日凌晨两点,东三废弃码头,秦子山亲自接货。”
武大海高声说:“照旧黑吃黑,劫了他的货!”
还是那间堆满成人杂志的小屋,三个男人抽烟抽到烟雾缭绕看不清彼此脸孔。
陆显将烟头摁死在一只破烂瓷碗里,伸手搜寻口袋,掏出一包干瘪的香烟,再点燃。
“秦子山和吹水权,我要他们狗咬狗,谁也不要想好过。”
徐千问:“你同振和四位大佬谈得如何?”
陆显说:“四个人贪得无厌,无非是要钱。
不满吹水权胸无大志,不肯外扩,又搞内斗。
孤寒佬(吝啬鬼)当家,只顾自己发财,糖丸压到十七块一颗,赌场夜总会抽成一高再高,账房用他家舅弟妹看死,大家都没得赚,私底下商量要找人做掉他,换一位话事人。”
徐千笑道:“振和手下十七家卡啦ok,七间酒吧,四间夜总会,还有餐厅、酒店、商铺不计,一个月光收保护费都三五百万。
大d哥,你吞不吞得下?”
陆显避开这问题,“联系白督查,我们送他一份升职加薪节日礼。
也请他回一份礼给吹水权。”
吃不吃得下这类问题还需问?
自他十二岁第一次踏上这片地,衣衫褴褛坐街口,看店内小肥仔一口气吃掉三只香草冰激凌那一刻起,做梦都想混出头。
穷,不如死。
六月三十日,锦田发生激烈械斗,与警察驳火,死伤人数尚未统计完全。
台风预警解除,期末考结束,温玉顺利拿到校内文德森奖学金,女学生们高呼假期万岁,终于可以脱去黑白两色古老校服,做一回潮流人,尽情装扮。
好友逼她做东,周六去唱卡啦ok。
嘱咐她穿新装,不要再是三十年代小洋装,要新潮新式,令老板主动来要求给折扣。
王敏仪不放心,将新买一套高腰牛仔短,黑色小裹胸,耸肩牛仔衣借她,千叮万嘱,一定要穿。
温玉只敢在商场卫生间里换完出来。
王敏仪板着脸如同老教师,摇摇头说不行不行,你素面朝天没气势,哪配得上霸王花响当当名头?幸好我有准备。
她拿出工具箱,提画笔像持手术刀,过分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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