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晞双眸通红,手指紧紧捏着那信函,几乎气得发抖。
谢怀远,是少时教他骑射的启蒙老师,他为人豪爽,胸怀宽广,武艺精湛,与李晞是忘年之交,感情深笃。
可以说,李晞一手出生入化的骑射技艺,大半出自他手。
几年前,他已料到北境恐不太平,自请离京戍边,李晞还亲自送了他一程。
没想到,那是最后一面。
李晞对北境军务并不陌生。
阿奇善之所以能坐上联盟首领之位,得以统领草原九部,还是靠着大燕崇文帝的鼎力支持。
他们二人曾签下了协议,阿奇善承诺只要他坐上可汗之位,就会永远对大燕称臣纳贡。
没想到此人竟如此恩将仇报,背信弃义!
崇文帝得知此消息后,深悔自己对阿奇善的轻信,急怒攻心,已病倒在榻。
“殿下!”
另一个胡须粗短、身材健硕的武将激动道:“那阿齐善围剿谢府之后,占据了函崤关,还在一路往南而来,南边的玉水关兵力还不及函崤关,当地都指挥使在殊死抵抗,情势紧急,皇上已让青海王率军前往驰援,并让殿下领副将军职,随司马将军一起挥师北上,还请殿下随我等即刻动身,定要让那群野蛮人血债血偿!”
青海王李延丰原是皇室宗亲,与太宗皇帝是一个辈分,镇守青海多年,如今已至古稀之年,手下的军队也并非精锐,根本无法与十几万东胡铁骑抗衡,只因为距玉水关近,接到圣旨后二话不说披甲上阵,不顾生死冲在了前锋。
玉水关此刻危如累卵。
而一旦玉水关破,黄河以南的五府三十余州的广袤腹地,都将彻底暴露在胡人的铁骑之下。
李晞浑身的血液都像被烧着了一般,只想即刻将那群东胡人剔骨抽筋!
生啖其肉,饮其血方可解心头之恨!
他猛的起身,刚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
“两位将军稍待片刻,孤还需交代一些事情。”
他回到屋内,坐在案前,思索片刻,执笔快速地写了几句,想装进信封时,仿佛想起来什么,又抽出来信,撕了,又重新写了一封。
一双黑沉的眼在烛火下闪着坚毅的光芒,恍然间划过一丝柔软,又倏然隐去。
宁宁,这回只怕等不了你了。
李晞取出一只檀木盒子来,将信放进去,又将今日刚刚写好的《南疆图志校释》放进去,最后又掏出一块晶莹圆润的翡翠玉佩来,压到了书底下,这才盖上了盒子。
他原想放到陆宁屋里,但总觉得不妥。
书院的屋子毫无隐私可言,万一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最后他亲自送到了风雩桥下,将盒子埋在了里面,就在那丛黄舞飞旁边不远。
他在她屋里只留下一句话的纸条,让她去他们时常去的那个地方取回独属于她的十四岁的生辰礼物。
过几日就是她的生辰。
只可惜,不能陪她过了。
李晞离开时,天还没亮。
数骑快马,来时迅疾如电,走时亦旋风一般,很快不见踪影。
冬日寒夜,书院少年们都在甜美的睡梦中,梦里有蟾宫折桂,有封侯拜相,有光耀门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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