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千屿那时脾气很坏,半夜被叫醒,她原想大发起床气,但忍耐住了,阴沉着脸披衣而起,要去给半夜找她的那个人一个下马威。
当时她心想,内门有什么了不起,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叫她跟着走的。
冬夜里呵气成冰,蓬莱潮湿,寒气如针扎,夜里弥漫着一层乳白的雾。
她在雾中看见一个人。
那人白裳、玉冠束发、背负长剑,从背影中知其年轻。
一头漆黑发丝缎子似的垂下,柔美飘逸,又利落分明,有一股不可捉摸的冷气。
他听闻脚步声,敏锐地转过身。
那年沈溯微堪堪弱冠,还没有现在这么高。
脸上有一股介于少年和青年间的秀美,如月照萤雪,风拂玉树。
他背上一把利剑,青锈斑斑,唯独剑柄上系一条细细的红绳。
那是他通身上下,唯一的红尘之色。
徐千屿望着他,气消了大半,心想宗门内还有这样的人物。
“内门弟子沈溯微,我回来晚了,扰你就寝。”
沈溯微瞧她一眼,大约他没有同这么小的孩子打过交道,也感到棘手,便停顿了一下,“徐千屿,收拾一下东西,随我进内门。”
……
徐千屿一直觉得自己理所当然进内门。
却没想过前世不费吹灰之力获得的事情,再想达成,竟是如此不易。
徐千屿将抄好的一页放在一旁,不信邪地心想,这次不成,便等下一次内门大选,总有一日她能进内门。
可是,她忽然想到,这次内门若是选了旁人,该怎么办?
如此一想,心里便似戳破的气球。
前世一个陆呦,便使她如鲠在喉。
可想而知,若有人先她一步进入内门,做了师兄的师妹,会是怎样的情景。
沈溯微立在旁边,见她写着写着抽泣起来,整个人僵住。
他虽没有拿走徐千屿的镇魂锁,但此时却如芒在背,仿佛是他亲手将镇魂锁取走的一般。
“别写了。”
他忽然道。
徐千屿边哭边抄,全然没听清,叫他攥住手腕,将笔从手中抽出来。
朦胧中又被抓着手腕在木凳上转了半圈,面朝着他。
沈溯微撩摆蹲下,仰头看向她。
徐千屿有些难为情地将脸别开。
前世每逢她哭的时候,沈溯微便是这样静静看着她哭,直到她情绪平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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