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卫将军脸黑如铁:“殿下此言何意?”
“我这话什么意思,懂的人自然懂,卫将军倘使不懂,那是好事。”
她笑着回到上首,手一扬,一张羊皮地图哗啦啦展开。
一旁侍从接过她手中地图,悬于木架。
薛璎手指其上一点,道:“改道岔口位于此处,原本大军应绕太行山脉而行,若非军情紧急,不得不为,他车骑将军岂会冒生死大险,领兵翻山?”
孙校尉接着道:“但即便改道,我军仍旧遭遇了敌方。”
“孙校尉一针见血。”
薛璎笑笑,“既然行军路线能够泄露一次,当然也可能有第二次了。”
赵赫似乎有点站不住了,上前道:“殿下,臣等为武将,向来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您有话不妨直说为好。
您从方才起便几次三番提及行军路线泄露,话里话外意指军中出了奸细,然而臣等皆未收到相关战报,您这般空口白话,恐怕无法服众吧?”
薛璎抿唇一笑,声色依旧清清淡淡:“可战报里也没说,改道时曾有副将与车骑将军起了争执,诸位又是如何知道的?”
赵赫眼珠一瞪,竟是无言以对。
薛璎继续道:“既然诸位都耳聪目明,连将军与副手于军帐内所起口角之争也探听得到,我身居此位,又为何不能知晓军情隐秘?我也和你们一样,都是‘听说’的罢了。”
卫将军咬咬牙道:“照殿下意思,臣等此刻唯有按兵不动,置车骑将军与其下数万大军生死于不顾了?”
“车骑将军求援了吗?”
薛璎奇怪反问,“前几日太尉还曾讲,车骑将军熟悉冀州大河大山,地形地势,当为此战不二人选,如今前线与都城通信无阻,并未接到一字求援信报。
难道身在前线,知悉战况的不是他,而是卫将军你?”
老将军被说得无法,只好转向冯晔:“陛下当真坐视不管?”
冯晔脸一皱,故作愁苦道:“朕听来听去,皇姐与诸位所言皆有道理,不如还是请太尉替朕决断吧。”
秦恪方才一直未露锋芒,闻言方才表态:“依臣多年战场经验来看,此战确实凶险,但既然长公主对车骑将军信心百倍,愿以一生赌九死,臣亦肯相信前线将士。
便照长公主所言,暂且按兵不动吧。”
这是把前线军民的生死,乃至半壁江山的得失通通压到薛璎一人肩膀上了。
她垂眼一笑,淡淡道:“承蒙太尉信任,倘使因我决断失误,以至前线将士全军覆没,我自当引咎退位,将这摄政大权交托给更合适的人。”
底下众人轻吸一口冷气,终于不再有反对之言。
冯晔皱眉偏头,低低道:“阿姐……”
底下始终沉默未语的傅洗尘突然扭头,望向了炙阳烈烈的东方。
她把一切成败都交给了那个方向。
但愿此刻身在那里的那人,能够不负所望。
*
日落月升又一日,亥时末,薛璎在偏殿撑额小憩,被一阵脚步声惊醒,倏尔睁开双眼,见来人是手持军报的傅洗尘,于是坐直了问:“如何?”
他将军报呈上,一面道:“车骑将军领兵退守冀州境外三十里地,魏公子预备带三百精锐趁夜横渡漳水,去断敌军补给。”
薛璎攥在木简上的手一僵:“多少人?”
“三百。”
傅洗尘肃然道,“军中混了奸细,三百已是能够不惊动他们的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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