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眨眨眼睛,想要说些什么,最终他还是没有去打搅这个举止奇异的女枪兵。
很多人夸赞过这幅画,他们从画家的取景、调色以至光线及明暗的处理等各种角度证明,这的确是一幅很不错的油画,值得收藏,但是象梨砂这样若无旁人地怔怔观赏的客人却从来不曾有过。
而且,他分明看见女枪兵的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听见梨砂的问题,佛雷多才从目瞪口呆的震惊中清醒过来,支吾了好几声,他才勉强平抑住翻滚的心神回答道:“是我的妻子,露丝·阿莱切尔维斯。”
梨砂嗯了一声,毫无意识地抬起手,轻轻地抚摩画中那一挂暗紫色的葡萄,那用色彩的明暗对比出的无形的阳光,还有那把灵巧的小小剪刀,良久才说道:“能让我见见您的妻子吗,佛雷多先生?”
“……露丝,她六年前就去世了……”
梨砂惊愕地转头望着佛雷多,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幅油画中传达了那么多的哀愁、无奈和忧伤,为什么佛雷多苍白的面容和阴郁的眼神里总是有着几丝茫然。
“对不起,佛雷多先生,真的对不起,我并不是故意的,”
梨砂仓皇地说道,她忽然觉得自己就象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她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安慰眼前这个男人。
佛雷多嘴角抽动了两下,算是一抹笑容,不过梨砂从他的眼神看见的,全部是深深埋藏在心底的无尽悲伤。
“给我说说她好么,佛雷多先生?”
也许回忆美好的过去,能够使人暂时忘却现实的残酷吧,过去的几年中,她一直就是这样做的。
“……我的家庭和露丝的家庭是世交,都是渐渐没落的贵族,”
佛雷多和梨砂隔着窗前的茶几对坐着,一人捧着一杯浓浓的香茶。
“我和露丝结婚时,我才十八岁,那时我已经是外交大臣戈德华特公爵的私人秘书,……露丝温柔体贴,既有贵族世家的礼仪风范,又懂得勤俭持家。
她酷爱绘画,曾经在大画师勒冈先生的指导下学习了三年的油画技巧,她的作品甚至被很多人收藏。
我那时事业也是一帆风顺,因为我的勤奋和努力,戈德华特公爵已经将我举荐给国王陛下,作为波西提王国驻佛继拿外交官的第一人选……刚刚结婚的那几年我们的生活是如此的美满幸福,以至于当灾难降临时我们简直无法接受。
结婚后的第四年,露丝的身体渐渐消瘦,而且她还说自己经常感觉到胸痛乏力,并且,她还经常咳嗽……”
佛雷多的脸色黯淡下去。
宫廷御医告诉佛雷多,露丝患的是一种非常棘手的烈性传染病,只能用药物暂时抑制住疾病的发作,这样的病到底能不能痊愈,完全要看病人的体质,所以他劝诫佛雷多把妻子带到幽静的乡下去静养。
于是,佛雷多放弃了他优厚的薪金和通达的前程,通过戈德华特公爵的关系,为自己谋到韦莱特里镇鲁曼妥斯皇家图书馆这份闲差,和妻子一起来到这个偏僻清净的小镇。
露丝的病在这里并没有太大的起色,不过这里美丽如画的自然风光、憨然淳朴的居民以及体贴入微的丈夫还是使她那纤弱的身体度过了美好的三年时光。
六年前的春季,她的身体突然开始恶化,在撑过夏季和秋季后,露丝终于还是抛下他,独自一人奔赴天国……
在最后的那段日子里,妻子就喜欢坐在这里,通过敞开的百叶窗无比留恋地看着外面的世界,静静地一坐就是一天。
他至今还能清楚地记得,露丝用白色手帕掩着嘴唇,发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那种空洞洞的一声接着一声的咳嗽,就象她的肺部已经完全成为一个巨大的黑洞。
每当这个时候,妻子总是避免和他的目光接触。
那段时间,他经常看见妻子的枕头上有大片大片被泪水浸湿的痕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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