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冬日的临安,连续多日的连绵阴雨,地上湿漉漉。
木屐踩上去,溅得裙摆濡湿,贴在腿上,阴冷黏腻得令人生厌。
“大娘子。”
剔剔达达的木屐声之后,赵金姑的声音随后响起:“你怎地又跑出来了,天在下雨呢。”
不待赵佛佑回答,赵金姑嘀咕抱怨了声:“江南的冬日真冷啊!”
赵佛佑坐在亭子里,垂下的细帘卷到半空,四面透风。
她虽然脸色苍白,唇与脸色相差无几,却好似不怕冷,直直坐在那里,遥望着对面葱茏的山峦,道:“我在听松涛。”
赵金姑手上抱着鎏金暖手炉,披着狐皮披帛,仍然冷得不时轻跺脚取暖。
闻言,她愣了下,停下来仔细聆听。
“万株松树青山上,十里沙堤月明中”
。
大内沿着临安原先的城扩建,坐在翠寒堂的亭子里,迎面就是满眼的松柏。
冬日的松柏翠绿依旧,风吹过,松涛阵阵。
赵金姑却不喜欢,咬了咬嘴唇,道:“跟在哭泣一般,瘆得慌。”
她确定愈发看不懂赵佛佑了,走上前笑劝道:“回屋子去吧,仔细着凉生了病。
等下官家与大郎二郎他们回了宫,晚上还有筵席呢。”
赵构与大郎建国公赵瑗,二郎吴国公赵璩,一同前去了太庙祭祖。
赵瑗随着太傅在读书,由张婕妤抚养。
赵璩年幼些,由吴贵妃养育。
两人尚未封王封太子,全朝皆知他们是赵构寻来的储君人选。
祭祖之事,他们当仁不让随行。
赵佛佑垂下眼眸,掩去了眸中的阴霾,脸色好似更苍白了些。
她到底没说什么,起身与赵金姑回了屋。
如今搬了宫,后苑的宫殿住了众多嫔妃,赵佛佑依然与赵金姑同居一宫。
宫殿屋子多,赵金姑还是喜欢与赵佛佑腻在一起,对她很是依赖,一不见就会亲自来寻。
赵佛佑不大爱说话,也不爱有宫女随侍左右。
总是喜欢找个地方安静坐着,听风听雨听松涛。
她很不同意赵金姑对松涛的评论,她觉着那是种肃杀气。
金戈铁马,是在打仗厮杀的怒吼。
赵金姑的话如细雨般密,一进屋,她就迫不及待踢掉了木屐。
往罗汉塌上一缩,夸张地打了个哆嗦,咯咯笑道:“好冷好冷。”
屋内角落摆放着好几个炭盆,熏了香,香暖如春。
宫女奉上热茶水,赵佛佑示意她们退下,坐下倒了两盏。
赵金姑笑完,弯腰前来取了盏捧在手心,看到赵佛佑如冬日般阴沉的脸,怔了下,小心翼翼问道:“大娘子,你可是嫌弃我烦了?”
赵佛佑答道:“没有,你不烦。”
赵金姑松了口气,赵佛佑与她一路从北到南,在飘零的皇宫后殿,算是相依为命,脸都未曾红过。
“大娘子。”
赵金姑低声喊了句,左顾右盼之后,期期艾艾道:“先前娘娘对我说,官家在给我相看亲事了。”
赵佛佑知晓此事,但仍然装作不知,问道:“那你呢,你愿意嫁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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