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幻想破灭,焦虑绝望从她心底烧起一股四处冲撞的无名怒火。
初中班主任曾经评价她胸无大志,是她执教生涯见过最甘于平庸的学生。
只有余葵自己明白,她并非真的对什么都不上心,只是失望惯了,觉得反正结局都不会太乐观,干脆装作无所谓,用放弃一切的态度来消解将要面对的困难。
孤注一掷跑到成都,已经让她的勇气告罄了。
九点,程建国推掉工作,送她去机场。
打上车起,余葵就一股子丧气,从头到脚写满抗拒。
等柜台值机托运办完,天也塌了。
世界没了颜色,她彻底变成了一具失魂落魄的行尸走肉。
程建国问:“饿吗?”
她摇头。
“汉堡、鸡翅薯条…什么也不想吃?”
余葵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又无精打采地耷下去。
程建国叹气:“小葵,你就这么不想回昆明?”
余葵盯着脚尖,没答话。
男人在她面前蹲下来,轻声劝,“但你还是个学生,总得回去上学吧。”
语气好像在跟她商量。
余葵不想听,眼睛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朝人飘去。
程建国的脸晒黑了,但丹凤眼很明亮,别人都说余葵一模一样继承了她爸爸年轻时候的美貌,昨天见面时候她有点怀疑,距离这么近去凝视地时候,她信了。
岁月给了他眼角一些褶皱,却还是迷人的。
他上学时候是十里八乡第一个大学生,作为他的女儿,余葵上次期末考的成绩是全班倒数第一。
她知道自己该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可到安检口时,还是不受控地抓住了男人衣角,用尽全部力气开口恳求:“爸爸,带我走吧!去你援建的国家,我到那儿上学也行的。”
程建国诧异:“那边很热,每天都像今天的成都一样热,还有沙包那么大的蚊子……”
“我不怕!”
怕女儿不能想象,他加深描述,“你会晒得像我一样黑,黑的跟煤球一样,连亲妈都认不出来。”
余葵斩钉截铁,“没关系!”
现实不像孩子想象中那样简单,但他看着余葵炽热的眼神,没再往下说。
他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孩子受委屈了,天大的委屈。
广播提示登机,他从兜里掏出机票,“咱们先过安检。”
咱们?
余葵傻眼,“你买了两张票!”
“我当然要送你回去。”
希望没有完全被断绝,余葵长舒口气,冰冷沉重的躯体都开始回暖。
虽然心里仍旧惴惴不安,但起码有力气拆汉堡盒子了。
夜里没睡好,吃饱喝足登机后,余葵努力撑着上眼皮,始终难抵困意侵袭,脑袋开始小鸡啄米。
直到座位前排的安全出口有乘客落座,聊天声音传来,才打起精神瞥了一眼。
那是两个身量高大的北方少年,背影颀长挺拔,像两棵白杨,替空乘往头顶放行李都不必抬高胳膊,手轻轻一推就放稳了。
说话也字正腔圆,口音是余葵外婆最喜欢的电视剧《大宅门》里那种标准的北京话。
“……姑父真霸道,他调任叫你也跟到任上,你都高二了,边陲省份什么师资、什么教育条件他不清楚?两个地方高考根本不是一个难度,成绩再好也禁不住这么糟蹋的,太不把你学习当回事儿了,要放我家,一人一票得把人骂得头都抬不起来。
唉,我就想不明白,他不是大钦差嘛,怎么工作凡事都要讲民主,家里还搞一言堂,姑姑就没拦他?”
“拦了,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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