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薇在风起的皇城中行走,忽地想起叶亭宴,想起他在?岫青寺的山峰上?起誓,说?“我这一颗心这样真”
——言语实在?会骗人,不知他那日的失态当中几分真假?
接着便想,若是那一日他没有失态,她不曾伤情,规规矩矩地商量了荷花小宴的事情,或许他在?看清铜金盏下并非原计划中的字痕时?,便可以伸手将它抹去——如今被玉秋实抓住机会,不仅被他发觉了烟萝的身份,还表明叶亭宴已经倒向了她。
玉秋实这样怀疑她已经知道了当年的真相,此计不成,还会有下一计,宋澜从前摇摆,如今对?她疑心已生,若不能当?机立断,怕还会被玉秋实反咬回来。
左右布置两?年,如今还有叶亭宴这样一把趁手的刀,不能再等了,落薇漠然地想着,忽觉鼻尖微痒——不知是哪一阵风,将最?后的柳絮擦过了她的唇边。
*
靖和四?年五月初三日,镇北将军燕琅斩格拉尔城守将王丰世回京,虽陈情详尽,台谏仍以“不敬上?”
及“滥军令”
二罪弹劾,直指燕氏恃军功妄行。
皇帝出言维护,暂令燕琅留京居住,燕琅领旨谢客,闭门不出。
落薇知晓,王丰世本是宋澜和玉秋实安插到北境军中的棋子,她传信燕琅,叫他“寻机返京”
,不料他竟然这样大胆,直接斩了宋澜的遣将。
他若返京,王丰世留在?北境,于燕氏的军队终归是心腹之患,如今虽然冒险,却不失为斩草除根的良计,宋澜培养军中的眼线不易,借着“请罪”
,燕琅也有理由回京。
燕琅闭门之后,市井却有流言蜚语肆虐开来,称燕氏满门忠烈,外敌来犯时不请上令而斩叛将,实属无奈之举,不应苛责。
初五日,朱雀移皇后被刺案疑犯至刑部及典刑寺共议,拘系宫人共计一十二名,最?后从一疯癫者口中问出主使,人物双证俱全,呈请上?意。
三司中有官员私下言语,据宰辅所言,刺杀皇后的嫌犯似乎另有一重身份,只是皇帝讳莫如深,不许多言,便以“越州冯氏女”
结案,一应人等转由皇后处置,皇后见供状后并未多言,诏令三司照律法行事,朝野赞誉。
皇帝禁足主使宁乐长公主于府中,暂未下旨,奇怪的是,长?公主也并未为自己辩驳一句。
叶亭宴与朱雀近卫同入公主府时?,见宋枝雨已遣去了府中所有近侍,素衣居庭院中抚琴,他倚在?树边听了一会儿,发觉她弹的是《棠棣之华》。
他挥手叫众人退避,施然在?公主对?侧坐下,宋枝雨抬眼看他,目光出奇平静:“陛下叫你来杀我?”
说?实话,叶亭宴自己也未料到会这样顺利:“公主若递帖子称冤一句,陛下或许会重查此案。”
宋枝雨扬头往四周看了看,发觉无人,才敢继续开口:“他迟早要杀我,我也预料到了这一日,早些晚些,又有什么分别?”
她不说?这句话,叶亭宴还不敢笃定那首《哀金天》是她的真情流露,还是与玉宋二人合谋,说?完这句话后,他抬起眼来,知道自己赌对了。
为了将落薇从邱雪雨入宫一事中择出来,他必定要为此事寻一个?“凶手”
,这凶手也必定从他复仇对象当中寻找,之所以是宋枝雨,除却那?疯癫宫人的一句“公主”
,便是他的猜测——
宋澜与玉秋实合谋刺棠案,随后借由为刺棠案寻找真凶,铲除朝中旧时?与承明皇太子交好之人,以求万无一失。
只是初登基便大开杀戒于礼法不合,他必要借舆论推上?一把。
于是宋枝雨便被推出来,她一首《哀金天》,为他们造足了势。
若他们襄助的不是宋澜而是旁人,或许还能得一个?善终,可叶亭宴如今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了解宋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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