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娘心软了,她想劝自己放下,但是她忘不掉,被兄长背叛,被玷污,被迫生下怀有肮脏血脉的孩子。”
“她想杀了所有人,但她太心软,明明有好几次那个孩子就快死了,她还是下不去死手,她痛恨自己的无能,只能惩罚自己,将自己关了一辈子。”
梁齐因抽了一口气,绝望道:“阿傿,那个孩子就是我。”
季时傿嘴角抿紧,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娘把自己关了二十多年,直到又遇上了让她心动的人,今夜我送他们出城了。”
梁齐因闭了闭眼,声音发颤:“我很羞愧,我自私地想把她留下来,我也想她能接受我,但母亲告诉我,她不想、不想再计较以前的事情了,也不愿再见到我……我想补偿她,可是那个玉牌……她不要……”
季时傿哑然道:“所以……你今夜才会如此吗?”
她想到梁齐因一直捏在手心的玉牌,手被戳破了都不肯松手,原来是想送给他母亲的。
梁齐因哽了哽,但他已经哭不出来了,眼睫低垂,缓缓道:“阿傿,我的出生就是罪过,我是踩着我母亲的痛苦活到现在的,对不起,我瞒了你这么久。”
季时傿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她觉得很矛盾,梁齐因的母亲被逼到这种地步,她的所作所为无可厚非,她能理解,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出生的孩子对她来说就是污点,就是痛苦的化身。
尽管知道这个孩子本身是无辜的,但他背后承载了太多罪恶,他的存在无异于是对自己的一种鞭笞。
但她没法对梁齐因说出任何一个贬低或是厌弃的词语。
季时傿往前靠了靠,贴上他的额头,梁齐因颤栗了一下,紧闭的双眼睫羽微动,神情悲哀。
她轻声道:“但你没有加深她的痛苦,你长成了一个很好的梁齐因。”
梁齐因骤然睁开眼,目光中满是错愕。
季时傿顺着他的头发,“你没有变得和其他人一样,你理解她,愿意帮助她,也许她现在还没有接受你,但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事情,你已经比他们好很多了。”
梁齐因嗫嚅道:“母亲不会再见我了……”
“齐因,你最后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让她可以完完全全地踏入新的生活,不再让旧伤打扰她,才是最好的补偿。”
话音落下,梁齐因黯淡的眸光亮了亮,他听懂了季时傿的意思:母亲已经选择往前走,他就不能再拽着她回头看。
或许她说的不再计较,不是说她原谅了舅舅,原谅了梁弼,原谅了他,而是不想再把自己困在过去的枷锁内,这是解脱,他应该为她高兴。
梁齐因抬起头,眼底既有害怕又有期盼,“阿傿,你不讨厌我吗?”
季时傿笑了一下,语气柔缓,“不会,我为什么要讨厌你,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和你的出身,家世,相貌没有任何关系……啊相貌还是有的。”
梁齐因怔怔然,听到后半句又红了脸。
“就像我之前说的一样,你长成了一个很好的梁齐因,这就够了。”
梁齐因眼眶湿润,心里不由自主地想,老天从来没有亏待过他,或许他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换取和季时傿相识的契机,这么想,以前的种种也算不上什么了。
他何德何能,能拥有这样一个人的喜欢呢。
如果他再胡思乱想的话,他就是傻子。
季时傿拍拍他的头,“你以后不能再说让我生气的话了。”
“知道了。”
梁齐因倾身抱住季时傿,想跟她坦白一切,不由喃喃道:“阿傿,其实我也是死过一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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