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顺着高云月的目光看了一眼。
刘母是个精明强干的妇人,夫君为科举擢拔的朝奉大夫,与曲悠的父亲平级。
但曲承出身书香世家,寒酸时亦有威望,刘大人却出身穷乡僻壤,刘母也是他尚在乡野时娶的发妻,在汴都的贵妇人间颇有些格格不入。
其他人多是三两结伴,刘母却无人同行,她冷着脸坐在堂中喝了一盏菊花酒,随即就坐在椅子上发呆。
高云月摇了摇头:“之前我与怜兮交好,母亲便常给刘夫人发帖子,刘夫人为人精明持重,一言一行都谨慎小心,生怕露怯坏了刘大人官声……她这样的人,竟去刑部闹了一场,我听了都不免心惊,她牵涉事中,这次发帖母亲犹豫再三,我本以为她今日不会来的。”
“白发人送黑发人,其间苦自是不堪说……”
曲悠说着,同高云月一起上去见了个礼,“夫人安好。”
刘母木讷地看了二人一眼,目光停在了曲悠身上,认出了她,有些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嘴唇微颤:“周、周夫人?”
她顾不得失礼,攥住了曲悠的手:“怜兮从前与你们交好,我听闻……你如今便是刑部周侍郎的夫人,你可要、可要为怜兮伸冤哪!”
见她情态,高云月左右瞄了一眼,连忙带着人到了后堂的内室,掩了门。
曲悠感觉对方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她的手背上,便取了块帕子为她擦拭:“伯母,您为何如此笃定京都府判刑有误?”
她问得直接,高云月看了她一眼。
刘母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极为愤恨、又不得不压抑的神色,她勉力咬着牙,恨声道:“怜兮当年被那杜高峻花言巧语蒙骗,嫁过去对方才露了真实面目!
他原本就是个汴都闻名的花花太岁,可怜我女儿竟真以为自己得了这纨绔真心,成婚不过五日,那杜高峻便、便要收她的婢女入房……”
“怜兮不愿,杜高峻竟对她动了手,从此之后更是非打即骂。
半年前她忍耐不住,终于将这件事告诉了我……”
刘母面上逐渐浮现出愧悔神色,“可我、我顾着她爹官途的顺遂,顾着家里的体面,只得让她再三忍让,我没想到……是我害死了我女儿的性命!”
“京都府说,那护院半夜偷盗,被怜兮撞见,且不论为何没有婢女,她自幼修身,每日不过人定必会闭门休息,怎会撞见人子时行窃?这状词错漏百出,京都府更是做贼心虚,我连她的尸首都不曾见到,如何才能相信!”
“京都府掌令同杜高峻父亲是好友,从前的典刑寺卿与他们更是沆瀣一气,我求告无门,后来想起周夫人曾是怜兮旧友,便奋力一试……夫人怜悯,还我女儿一个公道罢!”
她说着便要下跪,二人吓了一跳,连忙将人扶起来,好说歹说才暂且让她止了眼泪。
曲悠握着她的手细问了几个问题,良久才将人送了出去,高云月同她出了内室,挑了条近路回正堂。
长廊一侧是阑干,阑干后栽种了许多月季,另一侧则是白砖墙面,间或几个花窗,有日光从花窗的罅隙投映过来,女子面上便落了细碎光斑。
高云月缓步走着,突然说了一句:“你今日叫我给你指认这些命妇贵女,其实就是为了寻到刘夫人罢?”
曲悠脚步一顿,心中微有诧异,却没吭声。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高云月又开始生气了,“你想找她说话就直说,何必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我叫人把她带到内室来不就好了。”
“你别生气呀,”
曲悠无奈地哄她,“明日刑部也要听刘夫人证词,我只是担忧有些话她顾忌怜兮声名不愿意当众多说,故而想先问一句。
你知道我……落水之后有些愚笨,找你帮忙相认,也不全是为了她嘛。”
“我听懂了,你是谨慎罢了。
好你个曲意怜,竟连我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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