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怕了,”
曲悠唇角一勾,“若是不怕,你何必把我带在身边?留着我,是为你做最后一道保命符罢。”
宋世琰阴沉地道:“看来刑部的刑罚还是不够重,朕瞧你精神得很,完全没有之前那副血淋淋的可怜样子了。”
“可我能为你保什么命呢?”
曲悠自顾自地继续说,“你不会觉得,拿我在手里,就能逼迫他们退兵吧?他们又不是只有周檀一个人……”
“闭嘴,闭嘴!”
他突然变得暴躁了起来,像是被她戳中了什么痛点,先前的闲散与慵懒一扫而空,“谁许你这么猜测朕的心思?谁许你这么和朕这么说话?你以为你是谁?”
曲悠被他死死扼住了脖子,她没有力气反抗,面颊瞬时通红。
“放、放开我……”
她许久没有修剪的指甲在宋世琰玉白的手上挠出一道深深的红痕,宋世琰如梦初醒,忽然松了手,看见她满面通红地咳嗽起来,甚至有些无措,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
曲悠大口呼吸着抬眼看他,在他身上嗅到了很淡很淡的草药气味。
宋世琰红着眼睛唤她:“悠悠……”
她侧脸躲开他伸过来的手:“你把我关到刑部大狱去,肆意动刑,此时又惺惺作态……你如此反复无常,我真的不明白你,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
宋世琰出神地重复了一遍,面上忽而染了些痴狂的迷醉之色,“孤十七岁那年,皇宫大宴,孤亲眼看着二皇兄在孤面前虐杀了他的仆从,弃尸湖中,血甚至溅到了我的靴子上……可后来东窗事发,二皇兄买通了园中所有的人,将此事栽到了孤的头上,父皇全然不听孤的辩解,罚了孤五十庭杖。”
他放松地倚在城墙上,任凭夕阳的光芒将他的眼睫染上浅金颜色,瞧起来居然有几分脆弱:“……你以为孤从一开始就是坏人吗?只是没有人相信孤的话,父皇冷漠,母后早死,孤五岁封了储君,兄弟们如乌骨鸡般盯着孤,每日只想在孤身上找些错处出来。
偌大的皇城,没有一个人能护着孤,若再不使些手段,你以为,我活得到如今?”
曲悠突然回忆起,宋世翾在他面前提及过太子当日行径。
他说,自己亲见太子虐杀下人,手段残忍,他没有理由说假话,可是如今只有宋世琰和她两个人,宋世琰也会对她说假话吗?这有何意义?
宋世琰深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继续道:“从那件事之后,我再也不指望有人会护着我了……有一段时间,甚至自暴自弃地想,干脆让父皇废了我好了,不做太子,或许还能多得他一些爱护。
于是,我多行荒唐,可他始终执着于嫡子身份,我每每犯错,他都会对外兜着,然后私下里狠狠罚我。”
“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宋世琰轻轻地笑起来,“就算在樊楼杀了苏怀绪,他也只会想办法灭了眼见者的口、安抚苏家,维护皇室的尊严和体面……”
曲悠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他不只是在维护太子,你也是他的儿子……”
“我是他的儿子,可我更是东宫的储君!”
宋世琰接口,“为了防我,他不许我与老师结亲,提拔了傅庆年,与我斗了这么多年。
傅庆年此人自诩清流,却满肚阴私,手段比我更加下作!
这些年来,我没有一日安枕,生怕被他抓住错处,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打一顿庭杖……打得痛楚难抑、尊严全无,像狗一样被抬回东宫,还要谢君恩!”
“你问我想要什么,我想要权力,至高无上、天下臣服的权力。
我也要坐在明堂之上,握着世人生杀予夺的大权!
只有权力,才能让我自由,让我在皇位的压迫之下喘过气来,尊严体面地活着……还能被所有人爱重、无条件地信任,孤是储君!
难道孤很贪心吗?”
“自由,不是恣意妄为。”
曲悠冷冷地道,“权力不是杀戮,是高居云端如在人间,是行路时不忘低头怜悯脚边的蝼蚁,是无论处于何种境地,都愿意俯下身来听尘嚣中遥远的哭声……是身处朱门之中,闻得见腐肉的腥气,看得到路边的白骨!”
“你知不知道……为何我早能预料到你有这样的一日?”
宋世琰红着眼睛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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