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世琰“嗯”
了一声,审视目光从曲悠身上掠过,颇感兴味,他抬手甩了甩手中的鞭子,在空中抽出一声清脆声响,随后头也不回地沿着长廊走了。
他的目光总是看得她很不舒服。
周檀看了她一眼,沉默地跟上去相送,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见周檀小跑了回来,抬手脱了身上的外袍披在她身上,口中呵斥道:“胡闹,夫人出来,怎地穿得如此单薄?”
河星连忙告罪,曲悠裹着身上的外袍,刚想开口问一句,园中却适时传来了盔甲侍卫跑步时金械撞击的声响。
宋世琰刚刚离开,便有一队身着金甲的侍卫沉默地列队跑了进来,为首的那个朝周檀行了个礼,十分恭敬。
“周大人,请。”
刑部的侍卫多着黑衣劲装,典刑寺有立领披风,左右林卫持刀穿锦袍,眼前这群人的穿着,她却从来没有见过。
周檀朝那人礼貌地点了点头,往前走了一步,立刻便有人上前来为他手腕上套了一只锁链,似是出于恭谨,那侍卫并未给他的另一只手套锁链,反而就此退到了一侧。
曲悠立刻将身上的外袍裹回他的身上:“出什么事了?”
周檀讳莫如深地往身后看了一眼,露出一个苦笑,他的笑容有些自嘲意味,却并无惊慌,复杂而冰冷。
“早朝之后,你去找高姑娘,让她为你引见执政,来见我一面。”
周檀低声嘱咐,“替我问他一句话,就问,安危和忠君,哪个更重要。”
时间急迫,他似乎没有办法多说,话音刚落,二人便听见那为首之人唤了一句“周大人”
,曲悠从河星手中取过她提着的那盏灯递给周檀,周檀一怔,伸手接过,一行人就此而去。
人走之后,曲悠坐在松风阁当中发了会儿呆。
她大概能猜到周檀想要做什么——既然知道燃烛一案并非皇帝意外得知,而是有人刻意而为,目的就是逼死顾之言,他怎么会咽下这口气,就此善罢甘休。
况且罪魁祸首的傅庆年本非善类,之前的坠楼一案,已让周檀失了最后的耐心。
想扳倒一朝宰辅,他会怎么做?
曲悠脑中飞快地想着,先前二人从彭越府邸中找出那本记载了宫中秘事的手札,其实算是傅庆年一个大把柄。
倘若将此物面呈德帝,德帝肯定能想到先前燃烛一案是由傅庆年一手策划,从而对他生出些戒备之心。
可问题就出在谁去面呈上,若是彭越和杜辉这两个从前的知情人面呈,还可托词是求皇帝保命,若是旁人,德帝首先会考虑的事情就是,面呈之人既然送来此物,必然已经知道了真如宫的隐秘。
先前只是猜忌,他就可以下手屠戮顾门之下的士人学子——此为皇家最不可外传的秘事,知情人自然越少越好。
故而,这手札只能作为傅庆年倒台之后添一把火的工具,不能直接拿出,否则必然引火烧身。
周檀顺应傅庆年的圈套时,估计就想好了对策,他或许有一个极为危险、甚至会伤及自身的后招。
这后招太子应该是知晓的——上次周檀说与太子有共同的敌人,近日又与他来往密切,两人联手对付傅庆年,会简单许多。
太子知情,还要赶在破晓时来府,瞧周檀方才的神色,应该发生了他们意料之外的一件事。
她得与周檀面见通一通气。
想到这里,曲悠倏地站了起来,河星和韵嬷嬷正在松风阁之外候着,见她出来,便焦急道:“夫人……”
“韵嬷嬷,夫君那个叫贺三的侍卫应该就在府门处,你让德叔去寻他来,请他带着府内家丁,将整个西园守住,几日之内,无论是侍卫、女婢,还是猫猫狗狗,一只苍蝇,也不能放进去。”
西园便是松风阁所在之地,她说完了这些,思索着继续道:“嬷嬷,这两日务必严守门户,大门、进出、采买,不必要的便先停一停。
叮嘱大家做好自己的事,外面有什么传言一概毋传毋信,夫君不在府中,还要劳烦您盯着些,别叫乱了。”
韵嬷嬷道:“夫人放心,这是我分内之事,一定办得妥帖。”
“好,”
曲悠瞧了瞧日头,往外走去,“河星,套了快马,咱们往高家去,你叫车夫摘了车上府里的门牌,从后门出去,临走之前和水月关好芳华轩,叮嘱仆役,就说我病了,若有人上门,一概这么打发。”
河星匆匆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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