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镜却不形于色,反而向于哨儿投来鼓励的目光:“公堂之上,不可造次。
你说周水兴‘编造谎话’,可有凭据?”
于哨儿便将他们上午在望江楼探查到的疑点,与周水兴“回乡筹钱”
的谎言,通通叙述一遍。
李镜不住点头,等他话一说完,便忙不迭下令道:“众差役,速将望江楼掌柜周水兴拿来问话!”
两侧差役齐声答应,而后鱼贯而出。
县尉赵平气得吹胡瞪眼,拂袖而去。
他一走,老捕头刘玉全忽地肩头一卸,拱手道:“明府恕罪。
关于许焕师傅的死,其实当年小的也曾起疑,只是此事关系重大,又时隔太久,方才一时未能记得分明,还望明府体谅。”
李镜一听便知这是要说实话了,赶忙恭敬道:“无妨,老人家请讲。”
刘玉全长叹一声,望着空里说道:“明府所料不错,许焕的勘验文书,应是此案关键所在。
当时许昌那孩子趴在他爹爹身上,一边哭,一边对小的说,他爹伤在后脑,断不可能是自个儿跳下来的。
“您想啊,任谁跳楼,都不会故意转身、背对着窗口跳吧?正面跳下的话,要么腿脚着地,要么扑面向下,怎会后脑着地?还能在空里翻个跟头不成?即便是失足落下,也应是屋里有人逼迫、恐吓,不得已才背抵着窗坠落……”
李棋闻言倒抽一口冷气,周水兴在包厢里说,他认为许焕是“脚踩圆凳”
、“一步迈出去”
的,可当他描述许焕尸体时,说的却是“脑袋底下一滩血泊”
,说明许焕当时确是仰面落在地上,这两者分明自相矛盾。
刘玉全接着说道:“当年左县令看了勘验文书,也想到这一点,还曾叫咱们把当时在来凤楼里的人挨个儿带回来审问。
那姓周的确有问题。
左县令将他拘了一天一夜,可不知为何最终却放他走了。
此后更是态度大变,竟不许咱们再问此事,勘验文书也不知所踪。
没过几日,洪水便来了,这案子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李镜听得全神贯注,迅速追问道:“义县仵作呢?是他验的尸,可为人证!”
老捕头闭目叹道:“天命难违啊。
义县仵作将许焕师傅收殓下葬后,便住在县衙班房里等待结案交差,可等了几日,没等到升堂,却等来了水患。
县衙被洪水冲垮,他与衙内当班的四名差役,都没逃得出去。”
李棋心道,人证物证都没了,怪不得这案子一拖就是二十年,正暗自感叹天意弄人,却见身旁于哨儿握着刀鞘的手青筋暴起,似在用力。
还没来得及问他激动什么,一班衙役已将周水兴押到堂下。
周水兴跪在地上不住叩头请罪,李镜背着手,居高临下看着他道:“周水兴,当年办案的捕快在此,本县再给你一次说实话的机会。
二十年前,仵作许焕坠楼之时,四楼临街的大厢之内,可有旁人?若再有隐瞒,休怪本衙仗下无情!”
两旁衙役击仗齐声呼喝,周水兴伏在地上抖抖索索道:“有,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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