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孤意已决
正月三十日。
犬戎大军攻占青屏山最后一座主峰,数万骑兵分作两路,一路沿山脊高坡,一路走山峡谷道,双管齐下,将大孟羽林军逼向扼虎口。
尤班单于在重甲骑兵的保护下,与主力中军走山峡谷道,进一步逼近扼虎口。
犬戎探马数次回报,从大孟羽林军留下的饭灶痕迹之中发现,羽林军的炉灶数量已从三千减至两千五百人。
尤班单于闻讯大喜,下令加紧层层推进,务必在夜晚到来之前,将羽林军困于扼虎口,使其全军覆没。
为了亲眼目睹这一刻,尤班单于在鹰师亲卫的保护下,不再居于中军王帐之中,而是继续向前,亲临前线。
尤班单于的双轮车隐匿在重骑兵的铁甲防线之后,快意无比地亲身指挥着前方的推进与作战。
羽林军的兵力,以飞快的速度在不断缩减着。
最后的两千残兵负隅顽抗,如犬戎所料的那样,一步步退向了扼虎口。
入夜,狂风大作。
洛江平原之上,鲜少有这样的大风。
京城中,无数人家的门户被狂风吹得轰隆作响,大风几乎要从窗户之中强行闯进屋中,刺骨的寒意穿透层层冬衣,依旧令人不寒而栗。
宫城之中,也是如此。
纵然是皇宫内院,禁城深宫,也同样在入夜之后,处处寒冷如同冰窖一般。
只有一处例外。
天奉帝的这一倒,把满朝文武的心摔得肝胆欲裂。
大孟这位年过半百的皇帝陛下,江河日下的身体早已不是秘密,偏偏在这样重要的关头轰然倒下,着实是太不是时候了。
天奉帝其人,生得不逢其时,没生在大孟最昌盛的开国时代,偏偏在北方犬戎兴盛起来的这个年代,被赶鸭子上架地当了皇帝。
当皇帝也就罢了,天奉帝虽然算不上明君贤主,却也努力尝试过在其位谋其政,颇为励精图治了那么几年。
效果不大不小——他的那几分微不足道的学习,多半时候,还不如周遭诸位名臣良将一句话的提点来得有效。
所以最后天奉帝也就放任自流,听之由之,做一个万事不操心的甩手掌柜了。
只是他的命着实生得不好,在位半辈子,净是赶上了前几代皇帝从未遇到过的山河动荡。
北疆数次大难好不容易平息,天奉帝半截身子入土的岁数,又骤然遭遇大起大落,犬戎铁骑竟直接越过重重防线,杀到了毫无防备的京城脚下,遮天蔽日的黑色铁骑宛如天奉帝的噩梦,那雪亮的刀锋仿佛再往前略微伸那么一伸,就能直接递到天奉帝脆弱的脖子上了。
天奉帝心中除了恐惧,还有极度的羞愤与耻辱。
只可惜,如今,就连他病来如山的这一倒,都倒得那么不是时候。
帝王寝殿,红漆金嵌的窗扇在风中“嗡嗡”
震动,赤红的漆色几乎要被震得剥脱下来。
狂风的呼啸声透过细微的缝隙,无孔不入地向内侵扰,一丝一丝彻骨的寒意钻着缝隙向寝殿里蔓延着。
殿中燃烧着浓浓的暖香,暖意蒸腾到常人进入几乎会汗流浃背的地步。
然而天奉帝躺在龙榻之上,身体却依然在微微战栗着,仿佛感受到了窗外的寒意,又仿佛在沉浸噩梦之中恐惧的颤抖。
他的身体几乎干枯成了一片平坦的凹陷,只有胸膛处在微弱地喘息着,将厚重的被子撑起一点细不可查的起伏。
周显坐在龙榻边,望着昏睡不醒的天奉帝。
他的父亲,此刻如同一台已经老迈得再也转不动的旧钟,每一次呼吸,仿佛都在消耗着他最后一点精气神。
众多朝臣都已经被郑弘与几位重臣联手打发,人心惶惶地纷纷回到家中等待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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