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陆元并没有告诉我额头上的吻是什么意思,我也并不介意生活里多一个无解之谜,毕竟眼前最令我难安的是成月希突如其来的信。
除了涂涂画画、看书,我又多了一项活动,经常举起信封迎着阳光,企图看出一些门道,就像手里拿到宝盒却打不开,不过约束我的并不是什么复杂难解的密码,而是道德和尊严,不愿意为了所谓的“爱情”
连自己最后一丝的体面都放弃,成为自己所不齿的、偷窥别人秘密的人。
也许是为了慰藉自己的好奇之心,我经常一个人跑到书房去,轻车熟路地找出那本书,翻开扉页,上面的字熟悉地简直可以背下来,手指缓慢划过哥哥笔画,好像这样就可以感受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写下了这样的几行字。
照片是不常看的,我受不了看见他和她这么亲密,宁愿去看我画的那个少年的他。
原本也是极其平常的一天,照例从床底下找出那个信封,对着阳光仔细端详,白色的信封在太阳下有些透光,隐约可见里面折叠好成一小块的信纸,用手指还可以摸出它的轮廓,也不知为什么,就想捏起一角用力晃晃信封,听里面的信纸四处摇晃发出的声音。
如果不能主宰自己的人生,拿捏住一封信的命运也能让我感到小孩子恶作剧般的乐趣。
这一晃不要紧,许是经常拿到太阳底下照射,封口的胶被晒干,那一小块折叠着的信纸就这样“叭”
掉在地上。
命运是什么?自己生来的命再加上不可预测的运。
原本只想藏起来这封信的我,被不可预测的运砸个满怀。
看着那信纸,纠结万千。
如果是上天的旨意,特意让我去看那封信呢?刚好我在的时候,它到了,刚好被我拿到的时候,信纸突然掉了出来。
遵循上天的安排,我拿起信纸,打开来有淡淡的香味飘来,想必这是个精致的写信之人,熟悉的字迹在眼前展开,这一刻我的心才开始突突直跳,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怎样的内容,会不会后悔看过这封信。
陆元:
请原谅我当年的匆匆而别,来不及与你一同去合影毕业照是我最大的遗憾。
不知道你如今过得好不好,原来那些不快乐的心魔有没有远离你。
还记得,那时伯母经常趁伯父不在家打骂你、无故责罚你,你总是倔强地一声不吭从家里跑出来找我。
每次你在我家门口,脸上眉毛扭在一起,嘴巴抿成一条线,长袖捂得严严实实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准是在家里又挨打了。
我喜欢用手一点一点磨平你纠结的眉头,讲不好笑的笑话让你的嘴角舒展,给你乱七八糟的瘀伤仔细抹上药膏,再和你一起坐在老旧破落的屋顶看着夕阳静静落下帷幕,有清清凉凉的风吹过,药草香混着杂乱民居里的饭菜香从我们身边溜过,现在落笔时好像还可以嗅到这让人安心的味道。
原来我不懂为什么伯母会这么讨厌你,后来才知道你并非她亲生,现在想来那些日日夜夜里的折磨应该是你过去时光里最难捱的记忆,那些沉默不语的痛苦,那些反反复复的伤痕,那些藏在眼睛里的落寞,我一直忘不了。
无意评论长辈间的是非,只盼你早日忘却那份不快乐。
你知道吗,一直以来我都在为我的不告而别而自责,始终欠你一句抱歉,说好了毕业要一起开始新的生活,抱歉是我失约了,抱歉留你一人在原地。
你明白的,我有我的不得不。
很久未和你联络,抱歉用了这么原始的方式,也不知道以前那些你是否还留着。
成月希。
手紧紧攥着信,然而却不知道什么在紧紧攥着我的心。
眼前好像晃过倔强的少年带着伤痕在风里奔跑,不会示好的男孩被盛怒的女人残酷地惩罚,看似完整稳定的家庭原来早已支离破碎,原来那颗心也像我一样在海上漂泊流浪。
第一次见他,我会幻想他有个什么样的家庭,原来这样的想象从来不是空穴来风,注定是无枝可依的同类嗅出了对方的气味做了潜意识的判断。
原来那么不可一世的他有着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家庭的冰冷,陪伴之人的突然离开,都是他回忆里破碎的过往。
我有点明白了,那个流落在街头迷失方向的我,眼睛里强作坚强的无助、不言不语的固执也许是让他想起了那些藏在过去的自己,把我关在家里,为我擦药也好照顾我也好给我温暖的怀抱也好,不仅是在治疗我,更是治疗他内心深处那个的小小少年。
阳光将我照得暖暖的,提醒着我现在身边的一切,我和他之间有温柔有折磨有快乐有悲伤,但是无论如何我感谢陆元给我的一切,免我无枝可依免我四处流浪。
心中似涌起万千柔情,对他有怜惜有心疼,也为了见到一个这样的他而难过,想抱住那个少年时光里的他,用快乐占据住他的眼角眉梢,用自己去填满他内心的空洞,也就是这时,我心里暗暗地想以后一定尽自己的能力去保护好他。
那么就让那个弃他而去她她随时间一点点消失吧,就让那些亏欠那些味道那些屋顶的落日随她一起慢慢被遗忘吧。
你看,我的人质综合征已经愈演愈烈,是爱还是病,谁能分得清。
我已被他全部俘获,为他的好、他的坏、他的霸道、他的脆弱,他的每一面都将我捕捉。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