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凤鸣眼疾手快,伸指到她下颌一点,令她连咬舌都无法做到,不过当然也便不能说话了。
他见秋葵满脸皆泪,唇角流血,也似有些意外,不由道:“我真搞不懂你这样的女人,要你说一句软语,竟真至于要用命来抗?——性命要紧还是逞一时意气要紧?清白要紧还是逞一时意气要紧?你这一辈子,难道便没有求过人?”
停了一停,见秋葵更加目眦欲裂地瞪着他,他便伸手将她将散的里衣一束,道:“算了罢,我是受不了你这般人,便长得再漂亮,也就是个不开窍的婆娘,只令人火大。
也活该你在这为了个道士抚琴弄歌,而他根本对你这心意一无所知——依你这样性子,唱什么也没有用——不过我倒也想知道他又好在了哪里?嘿,适才见他往街上去占了摊子,我倒该去寻寻他麻烦了!”
秋葵满腔皆是愤怒,哪里会听得进他半点嘲弄,但听到他说要寻君黎麻烦,心中还是一时忧急无已,暗想这沈凤鸣卑鄙无尤,必定早就现二人,却知两个人他斗不过,便趁了自己与君黎分开时对付,如今君黎一个人,那当然决计不是他对手了。
可是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沈凤鸣不过留下了嘲讽的一个眼神,便开门走出,而自己只能立在墙边,心头纵有呐喊无数,也只能郁结,一时羞耻、惶愧、担心、无助诸般情绪争相挤成眼泪,竟止也止不住。
君黎已在街上寻位置坐了一会儿。
大概也是因为天气寒冷,外面常有看热闹的地方都聚不起什么人气,行路者要不就是面色匆匆要回家的当地人,或者便是尽快寻个落脚避风之地的旅行者,没有愿意在外的。
他注意看过往是否有黑竹会中人,多少有些看得出来,只是也不好贸然上前兜揽,还是先静观其变。
反来了两个不相干的要算命,也只好照样认真算了。
秋葵的表现有些怪异,他不是看不出来。
但这姑娘在他印象里从来便是这样有些怪怪的性格,他便觉更不须与她较真。
也许正是因为她这样捉摸不透的性格,他才比较放心,因为与她说话,的确会有种如那日对凌厉所描述的“就算面对面,也如同陌生,就算说着话,也是不相干”
的感觉,让他很自然地就觉得无论自己命中注定要害多少人,秋葵却一定不会被害。
这种感觉早在三个月前就有,在他们坐在鸿福楼上,守着一整楼的人的时候。
他现在,害怕和姐姐太亲近,害怕和刺刺太亲近,害怕和凌厉一家人太亲近,甚至害怕和远得不相干的程左使、单先锋这些人太亲近——唯独秋葵,他不怕。
那种“再亲近也是两个分开的人”
的感觉,倒是种最难得的安全感。
也许她和我有一样的命。
他心道。
他心里莫名地便想起了昔年的柳使白霜和星使卓燕——似乎就是这种感觉,到最后甚至可以为对方而死,可是那层关系始终是似友非友,相隔千里也不会淡漠,近在咫尺却仍显疏离。
大概这就叫天生孤独吧。
漫无边际地想了一通,忽然街角一个身形却令他心中一阵激灵,回过神来。
那是个约摸二十七八的男子,灰色的外衣,漠然的双目——沈凤鸣!
他也来了。
是啊,“喑喑马嘶,凄凄凤鸣”
,十五日之会马斯会来,他当然也会来了。
不过他却和自己认识,寻他下手打听些什么,反有些不便了。
他还在盘算着是否要先躲一躲,却不料沈凤鸣一转头,目光就看准了自己,便此走来。
君黎心中一沉。
被他看到我在这里,便算将来找到机会混上天都峰,也一定会有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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