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扎稳步子奋力定住身形,慌乱四顾,忽然看见天顶明亮的那片光带里出现个庞大的身影,尾鳍一甩,仰首奋鳞俯冲下来,是化出了原形的枞言。
其实他一直在远望着她,一有风吹草动就现身了。
只是他的营救向来不顾一切,如果这结界非要吸进东西,他必定会挡在她面前,替她制造逃跑的机会。
崖儿发急,挥手让他走开,要死也不能拖累他。
恰在这时吃人的屏障竟然化作一道光,忽然消失了。
这场惊心动魄来得快,去得也快。
将要抵达的大鱼见她安全了,身形逐渐淡化,最后微微一漾迸散成碎芒,匿去了痕迹。
她粗喘了口气,回身才看见露台边缘站着个人,柳色的蝉衣,白玉的发冠,眉间有隐隐的愁色。
可是那愁色点缀在皎若明月的脸上,竟有种落花流水式的风流蕴藉。
心头顿时一松,她蹒跚着步子走过去,在他还没来得及责问前,抢先大哭起来。
于是紫府君的愁色变成了无奈,皱着眉头把“你想干什么”
改成了“你到底在哭什么”
。
刚才的生死一线回想起来还是后怕的,她大肆哽咽,“这是个什么鬼东西,它想吃了我!”
紫府君的眉头拧得更紧了,“这是六爻盾,专门用来防备你这种不速之客的。
你不碰它,它也不会惹你,你鬼叫什么?”
她根本不听他的,跺着脚说:“我又不是故意的,它和那两只凤凰一样蛮不讲理。”
然后又是更大一轮的嚎哭。
真是稀奇得很,崖儿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副急泪。
二十二年来她只哭过两回,一回是在雪域寻找爹娘的骨骸,一回是迁葬后的静守,她在坟前吹笛,吹出了一把辛酸,两行热泪。
本以为这辈子再没有什么能让她哭的了,没想到胡乱的嚎啕也可以上佳发挥。
她居然像个娇生惯养的女孩子一样无理取闹,一面哭一面内心惊讶,自觉该收敛时复看他一眼,重新又控制不住了。
紫府君饱尝了荼毒,没有办法只好堵起耳朵。
女人实在是太强大了,明明做错的事,她能硬争争哭出道理来。
六爻盾大乱惊动了他,如果晚来半步她可能就不复存在了。
正常来说她应该让他训斥两句才对,结果她的哭声让他插不上嘴。
等到哭声停止时,他已经忘了自己刚才的愤怒了。
她撸起袖子让他看,红红的鼻子,潋滟的泪眼,痛苦地呻吟:“我的胳膊要废了。”
胳膊废掉已经算轻的了,要不是他来得快,她可能连渣滓都不剩。
紫府君赏脸打量了一眼,那手臂充血得厉害,彻底变成了酱紫色。
从她一高一矮的肩膀看得出还伤了筋骨,大抵脱臼了。
他叹了口气,“你是我见过最麻烦的女人。”
说罢抬手去捏她肩头的关节,另一手抓住手肘往上托,只听“咔”
地一声,错位的榫头重接了回去。
能动后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抱他,崖儿把脸埋进他怀里,什么都没说,只是一动不动紧贴着。
虽然一切示好都在算计,但算计之余也有倦足后的懒散,人总有累的时候。
动辄亲昵的举动真是叫人防不胜防,其实认识不过才几天而已,拿姑娘的行为准则来衡量,妇德方面她是大大缺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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