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在演出结束之后,布尔西科抑郁地走进了后台,时佩璞正在卸妆。
他发现了对方的不对,他问:“你怎么了?”
“他们说你……”
布尔西科犹豫了一会儿,注视着他的眼睛,轻轻问:“你是个男人吗?”
时佩璞的身影僵住了,他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对方,这给了布尔西科莫大的勇气,他说:“我不相信。”
“你是我梦想中的那种女人,是完美的蝴蝶夫人,你怎么会是男人呢?不,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他的声音带着哀求,这个外国男人的东方幻想,显然正在破灭的边缘。
时佩璞看了他一会儿,静静移开了眼睛。
“我是女人。”
“你听过我唱的《梁祝》吗,我就如祝英台一般,她是女扮男装,我是男扮女装,我出生在一个封建的家庭,上面有两个姐姐,我的妈妈需要一个儿子来支撑她的地位,她把我当男人养,其实,我是女人。”
他转过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说:“你应当唤我时小姐。”
布尔西科被这巨大的惊喜给砸中了,他连连道歉,说自己不该这样唐突,他沉浸在惊喜中,忽略了时佩璞悲伤的眼睛。
从那个时候起,他就爱上了这个西方男人,可是对方爱的是她,不是他,他伪造出了时小姐的身份,隐藏了最真实的自己。
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了国家,还是为了不失去他。
从那个时候起,他就注定生活在荒谬的谎言之中,因为他,是男儿郎,不是女娇娥。
顾阳的额头上泌出了细小的汗珠,他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睛,头发散落在脸旁,他走进换衣间,在白色帘幕的遮掩下,他的身体根本就不能为外界所知。
他盯着自己的身体看了一会,忽然发出低低的笑声,他转身掀起帘幕的一角,朝外露出了小半张脸,对布尔西科说:“为我点烟。”
在昏黄的光线之中,他冷漠的脸,美丽的五官,独特的气质,混合在了一切,形成了一种势不可挡的压迫感,布尔西科为那种独一无二的美丽所震撼,他半跪下来,为他点燃了一只烟。
时佩璞拿起烟,深深吸了一口,他被呛了一下,眼泪几乎要流了出来。
“cut——!”
许安喊了一声,他快步走向顾阳,说:“等等,在刚刚的地方,多停留一会,还有,不要哭,不要哭得……那么明显。”
“我知道了。”
顾阳说,这是他今天说的第一句话,他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又很快就平静下来。
“a——!”
随着一声开拍,许安仔细地调整着镜头,他望着显示器里展现出来的画面,那是个青年,他长发如织,雌雄莫辨,他掀起一部分帘幕,露出了脸与脖颈。
那张小巧的脸,在显示器里被不断的放大,许安看着那双眼睛,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那双眼睛的幽深和冷漠,在镜头里被完美地呈现了出来。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顾阳以幽深的目光望着布尔西科,他眼里表达的东西,是那个男人不能理解的,就好像他明明有着喉结,却能装成大家都一致认可的女人,这是不是很可笑,很荒谬呢。
“做个绅士。”
他轻声说:“为我点烟。”
布特恩情不自禁地跪了下来,双手捧着打火机,为他点燃一只香烟,顾阳拿着烟,深深吸了一口,呼出了白气,烟雾缭绕间,他的眼睛越来越红,眼神越来越深,谁知道是为什么呢,那种悲伤,从屏幕里直白地冲撞从来,狠狠撞进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
时佩璞呼出了一口烟雾,他昂着头,凝视着剧团的上空,隔壁的房间里,还有人唱着他刚刚演唱的《梁祝》,本是女儿身,何为男儿郎,本是男儿郎,何为女娇娥。
也许我,应该是个女人。
也许我,本来就是时小姐。
他扯起嘴角,微微一笑,松开了那道白色的帘幕,在帘幕之后,布尔西科看不到的地方,他褪下衣袍,身躯健美,肌肉线条流畅,是个实打实的男子。
“也许……是的。”
顾阳轻轻地说,他的手指漫无目的地划过了镜子,镜子中倒映出的,就是那样一张美丽冷漠的脸,说是女子,也毫不惊讶。
“是的。”
许安说,他盯着顾阳看了很久:“结束了,暂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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