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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何容琛终于有了外界意识,已经是深夜了。
她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扶回了重华殿,也不知在重华殿坐了多久。
萧道轩来看过她,而她完全不记得。
她额头砸得稀烂,已经用布条扎好,披头散发状若疯癫。
萧怀瑜不在身边,大概御前的人将他尸身带走了。
她还没来得及看,起身便要去找他,一瘸一拐地推开门,却见外面站着一个人,背对着她,似乎等了很久了。
听到开门声,他便转过身,面上是不加掩饰的担忧。
幽兰气息,一下子将她从混乱神智中唤回。
这道熟悉的身影,气息却这样的苦涩。
从何容琛甫一入宫的那天,就伴在她身边,一伴就十余年。
她抑制不住的泪如泉涌,忽然便失了力气,顺着门滑落在地,垂下头,万念俱灰。
眼中无意识盯着那死气沉沉的木板上的年轮,一圈复一圈。
“为什么不是我呢,你说。”
她的音色枯哑,干裂得如同旱了三十年。
不知是在问他,还是在拷问自己,“如果我不是管教他那么严就好了……”
“我要是让他跟着他们一道去玩就好了……”
她翻来覆去地念了很久,像疯癫的人得了癔语之症,一会儿低语,一会儿飘忽。
宋逸修站着,听了很久,仲春的夜寒袭来,才将她扶回内殿。
她也不挣扎,好像他搀着具死气沉沉的尸体,她在门槛儿处一绊,瘫倒在地。
宋逸修松手了,跪在她面前,捧起她的脸。
“她临走前说,我是她唯一放心的人……”
她声音细弱蚊蝇,要把耳朵贴上前才听得见:“我对她说……我定照顾好他,护他周全……”
宋逸修为她拂平凌乱的头发:“我知道,你心里愧对顾奉仪。”
“顾奉仪”
这三个字,仿若背负了岁月加持的力量,如巨椽,隔着十载光阴,沉重而狠漫地,将她从里到外敲的粉碎。
她吐了出来,吐得天昏地暗。
终于能流出眼泪,能一字一句道尽苦涩。
“我养了这孩子十年,早就当成了亲生的……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有时候午夜梦回,梦见她跟我要回孩子,都特别害怕。
就算她要走他,我也不舍得交出去了啊……”
她的手死死抓着宋逸修的手臂,抓碎了他的衣服,抓得他鲜血淋漓:“她托孤给我……我对不起她……她会怨我吗?”
宋逸修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不知是以怎样复杂的心情,平静笃定,温声道:“顾奉仪不会向你要这个孩子的。
她也不会怨恨你。
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会怪你。
你不必对她自责——她永远不会怪你,无论什么,永远永远。”
何容琛无心去解他话中之意。
她希望那个笑得温婉明媚的女子,能重新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温暖的能融化冬寒的手,对她说,没事,孩子来找我了,我认得他,他叫思贤。
我会等着你,再一起把他养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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