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魔幽咽地说:“你心中有愧?不,你是临松君,你是无所不能浩然正气的临松君。
你斩杀手足毫不眨眼,你没有愧疚,因为你连心也没有。”
净霖隐痛,他不知哪里痛,他许是真的没有心,在这般的指责中连眉头都不曾皱过。
雾间豁然大开,眼前山云缭绕,群松风浪。
九天门架台面迎八方客,万众盛聚,只为观一场强斗。
但见那一列诸子,各个都白袍银冠,气宇轩昂,却仍有一个单膝跪于君父座下,起身时如鹤立鸡群。
他转过身来,净霖见得了自己。
“那一天你剑守门台,三十三场皆无败绩,力挫群雄风光无限。
你从不回首,你必然不知,我们在背后站了同样久,却连父亲一声宽慰也求不得。
他扶着你的臂,亲自为你戴冠,甚至叹九天门中再无旁人。
你净霖是九天门的剑,是九天门的脸,那我们算什么?”
邪魔自嘲,“你见着我们,似如见着泥、见着草,你瞧不起同门师兄弟,你心以为我们瞧得起你?”
净霖疑心自己结疤的某处被掀烂了,正搅着肉,黏着皮,往外淌血。
“无妨。”
他哑声说道。
“你素来高人一等。”
邪魔说,“你以为道在你身么?你送我上路时,连句话也不肯捎带。
你这样的人,你怎配称自己为‘道’。”
“我杀你。”
净霖说,“无错。”
邪魔即刻溢笑:“你无错,你怎么会认错?你即便是天底下最狠的人,你也能道貌岸然像个人。
可笑、可笑!
你蒙蔽左右,你以为你就是人了?”
他猛然降下温度,切齿道,“你根本不明白,常人不会斩手足、弃人欲、杀父亲!
常人都有血有肉,常人的心铸不出剑。
你道别人是魔,你自己呢?你是个什么?你何不饮剑自刎!”
净霖不动如山,他道:“似你如何,常人便能夺人女,掠人财,杀人母么?”
邪魔说:“弱肉强食,合该他们受!”
净霖转目,平静道:“既然弱肉强食,我杀你无错。”
邪魔喉中咯咯笑,他道:“你心中有愧,噢——你愧,你见死不救,也是弱肉强食吗?”
邪魔融身消散,周遭暗下来。
净霖汗已沁衣,他听得左边突然传来稚儿呜咽声,女孩儿啼哭地喊:“九哥、九哥!
瑶儿好痛……九哥!”
净霖的掌心一紧,竟连指甲也握断了。
他喉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仿佛浑身浸在火中,泡在冰里,疼得他发抖。
女孩儿绊在黑雾间,没了双腿,痛得打滚。
那雾犹如熊熊烈火,烧得她破了音,肝胆俱裂地喊着:“九哥……九哥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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