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喊得仓促又试探。
即便有这么多信息都与他对上,可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出门一趟,就这样在路边遇上了苦苦寻找而不得的舅舅。
她愣愣地看着这个老人,光看年纪,似乎比王氏还要大上二三十岁,怎么也不像是舅舅那个年纪,所以她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可是在这一刻,她脑海里忽然回想起张斗所说的话。
曾经有人在进京途中遇到过舅舅,舅舅被高官带走之后就消失了……还有他手中的那些藏书,他那些异于常人的举动和秘方,这个猜测变得越来越清晰,清晰得甚至让她不敢置信,有些惶恐。
老人抹了抹泪,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大叫道:“你娘呢,你娘跟你说过我吗?我走后她怎么样?她嫁人了?你爹是谁?是银山的人吗?”
姜琮月有些不知所措,老人的情绪过于激动,摇晃着她,一时间她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鼻头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开始往下掉,满脸都是泪水。
“我娘,我娘……”
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二十年来都很少哭,可是就在这一刻,她的眼泪像关不住闸的洪水一般,只是看着眼前的这个老人,就一直不停地流着眼泪。
薛成琰赶紧上来扶着他们俩,说:“先坐下,有话慢慢说。”
舅舅死死握着姜琮月的肩膀,怎么也不肯放开,他不敢想自己离开后这些年,妹妹一个人是怎么度过的?
她是不是以为自己死了,有没有慌乱地派人来找自己,有没有打听到消息?如果没打听到的话,她该怎么办?
她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女子,从来没有接受过独自生活的教育,从前自己在的时候,跟她讲了那么多,她也听不进去,不肯接受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人,一定要依赖父兄、丈夫,甚至是以后的儿子而活。
她一个人该怎么办?会不会被银山村的那些族老们欺负,侵占她的家产,把她赶出家门?又或者会不会遇上什么狼子野心的登徒子,觊觎她的美貌和家财,带她私奔?
这二十年来,他时时都在想这件事,可是他不敢回去,万万不敢露面,甚至不敢将自己的真实面目和年龄示人,更不敢和王氏产生任何联系。
认识的人那么多,他一个都不敢联系,更是万万不敢暴露出自己的才学和知识。
二十年前,他毕竟轻狂,单纯以为有这些才学就能够大展拳脚,出人头地,在这个时代造就一番大作为。
可是真的等他亲身踏上了科举之路,才现自己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官场的黑暗、皇权的威压,一寸寸地压下来,把他压在这座大山下,永远地困在这个小村里,不得喘气,不得生。
这座村庄就像是他的坟墓,这间宅子就是他的棺材,所有的书,所有的经典秘籍,都是他的陪葬品。
他只能永远地闭上嘴,就像嘴里含了玉琀的死人一般,让所有的见识、经历都封存在自己的肉身之内,不可外流,永远消匿于世。
他放声嚎啕着,几乎是倾泻出了整整二十年的委屈,眼泪在苍老的脸上纵横交错,他摸着姜琮月的头,终于在她的脸上看到了几分相似的地方。
在这个年轻女子的脸上,他找到了几分往事存在过的痕迹。
她们有一双相似的眼睛,眼尾很长。
姜琮月长得比王氏英气,不像王氏那么柔顺,她眼中是坚定的、有志气的、明亮的。
纵然不知道这二十多年间生了什么,可是他现如今能够见到这样一个健康长大的女孩,刚刚从他们的话里得知王氏似乎也还活着,他已经无比庆幸。
王玺是向来的唯物主义者,不信神佛,可是到了这一刻,他竟然也想跪下来感谢天帝,感激满天神佛的保佑,竟然还能遇上她!
“我们这些日子正在找您,如果没有出错的话,您大约就是我夫人的舅舅。”
两人哭得不能自已,薛成琰轻轻拍着姜琮月的背,出声说道:“您名叫王玺,是南安府松宁县银山村人士,二十多年前在上京赶考路上被人接走,从此失踪。”
老人颤巍巍地转头看向他,原来他们在找自己。
为什么要找自己?是妹妹没有放弃,叫女儿替自己继续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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